第二卷、满洲烽火 第29章、艰险尽破行千里 1
过了好半天，杨东平说好了，大家听我说。众人都把目光转向杨东平。杨东平说弟兄们，虽然特别行动组回来了，可是这黑虎寨还是保不住了。二百多位弟兄已经就剩下这些人了。日本人很快就会再来进攻，而且攻得比之前肯定更猛。没关系，我们已经打死好多日本人，弟兄们都已经够本儿了。不过我们不能全都死在这儿，马上就要天黑了，天黑以后，我们大部分人都要想办法突出去。下面我安排一下下一步怎么打。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天黑，天黑后，老冯，陈丽，李英杰，秦秀丽，还有特别行动组的人，带着没有受伤的弟兄们突围。我，老孙，和受伤的弟兄们留下掩护你们。安平说不，杨叔叔，我们一起留在这里，跟日本人拚了。冯占文说老杨，这样安排我不同意，要突围，我们就一起走，要留下，就一起留下，我们不可能把你和老孙留下。杨东平说老冯，你就别说了，我和老孙老了，突围需要快，需要在林子里把日本人摆脱，我和老孙跑不动了，跟大家一起走，肯定会成为大家的累赘，大家照顾我们俩，就谁都出不去了。安平说杨叔叔，你放心，我和张大哥背着你们俩。杨东平厉声说赵安平，你难道敢不听我的命令？安平说杨叔叔，我从来都听你的命令，可是这样的命令，我是不会听的。杨东平说安平，你知不知道，以后黑虎堂就落在你和张杰头上了？你们特别行动组，是绝对不能有闪失的。安平说杨叔叔，你别说了，我们肯定不会留下你和老爷爷不管。
孙明武说安平，你个小王八蛋，敢不听堂主的话？小宁说老爷爷，我哥不是不听杨叔叔的话，是杨叔叔的话不对。我们就是应该一起出去。杨东平嗖的一下拔出手枪，指向安平，说赵安平，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安平说杨叔叔，你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把你扔下。杨东平转而用枪顶住自己的太阳穴，说安平，你到底答不答应？你不答应，我就开枪打死我自己。孙明武也拔出枪顶在自己脑袋上，说安平，你不同意，我就跟老杨一起死。
安平知道，如果自己说不答应，杨东平和孙明武肯定立刻就会开枪。安平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得说好吧杨叔叔，老爷爷，我答应你们。杨东平把枪放下，说就这样定了，天黑后突围。安平，张杰，你们俩跟我来一下。
安平和张杰随杨东平来到山洞深处，在凳子上坐下。杨东平说安平，张杰，我还有一些事要交待给你们。以你们特别行动组的能力，是肯定能突出去的，你们突出去后，带着人去大黑山。不过你们先不要跟任何人说，只是带着队伍往那边走就是了。张杰说老板，是不是我们内部有奸细？杨东平说日本人能找到这个地方，说明我们内部肯定有奸细。就在日本人攻山的前两天，我们的电台被破坏了，管电台的两个人被杀了。安平说那谁是奸细，杨叔叔查出来了吗？杨东平说我怀疑是秦秀丽，可是监视她好长时间，却没发现一点儿破绽。没发现破绽，也就没办法把她揪出来，这件事就只能暂时先这样了。你们突出去后，不要说我们内部有奸细，只要你们俩心中有数就行了，以后你们还可以好好利用这个奸细，当然啦，怎么利用，就是你们的事了。你们把人带到大黑山后把那里当成黑虎堂的总部，以后由张杰作黑虎堂的堂主。你们以大黑山为根据地，继续跟百合帮斗。张杰，我在奉天还有一个藏得很深的内线，你哪天要用了，只要在皇宫前东数第二根柱子上画一个圆圈，之后到北陵门前等着就行了。跟你接头的人左手拿伞，右手拿一张报纸。他会把百合帮的情况提供给你。据我判断，用不了几年，日本人就会向华北甚至全中国进攻，那时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制止百合帮的各种行动。
杨东平说安平，我知道你还在想着让我和老孙跟你们一起突围，我劝你尽快打消那样的念头，你不坚决，犹犹豫豫，就可能一个人也突不出去。你要向我保证，到时候要不折不扣地按计划行事。安平说可是，杨叔叔……杨东平厉声说安平，别再说了，你应该知道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没有你，没有张杰，黑虎堂以后怎么办？我已经六十多岁，老孙已经七十多了，死了又有啥了不起？只要你们年轻人都活着，我们就算死了，也是高兴的。你要学会顾全大局，不然你以后什么事也做不成。安平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可是，杨叔叔，我真……真是不能让你死啊。杨东平说我知道你小子有情有义，可是不管怎样，你到时候绝对不能犹豫。你要知道，没有人掩护，你们是很难突出去的。我再说一遍，你不按计划执行，我立刻打死我自己。安平说好吧，我听杨叔叔的。
三个人又回到众人中间，杨东平让几个士兵搬来最后一批武器弹药，摆到众人面前。杨东平说各位弟兄，把所有的枪支弹药都带上，能带多少就带多少。你们突出去后，一定要听张杰和安平的指挥，有谁不听，立刻枪决。日本人很快就要进攻了，现在大家进入阵地，再痛痛快快杀他一阵，天黑以后，按计划行动。
日本人大概是觉得山寨里的人不可能突出去了，接下来的进攻轻描淡写，只是炮打得特别猛。在战斗间隙，冯楠把身上的坎肩脱下来递给陈丽，说妈，你把这个穿上。陈丽说这是什么？冯楠说妈，别问，让你穿上你就穿上。陈丽认真看了看，说这是能防弹的吧？还是你穿吧。冯楠说妈，你咋这么啰嗦？快穿上吧。陈丽笑了笑，说你不穿，让你爹穿吧。这时安平已经脱下自己的坎肩，递到冯占文手里说冯叔叔，你穿这件。冯占文说这可不行，还是你穿。安平说冯叔叔放心，我已经练成能躲开子弹的功夫了，用不着这个。冯楠说爹，安平哥让你穿，你就别拂他的好意了。冯占文和陈丽无奈，只得把坎肩穿在身上。安平向旁边看了看，转而对小宁和馨儿耳语了几句，小宁和馨儿点了点头。之后，小宁和馨儿慢慢凑到坂井柔旁边。
很快天黑了，安平和张杰带着突围的人慢慢离开山寨，无声无息地向山寨左侧移动，几分钟后，孙明武和杨东平指挥留下来的人向日本人射击，一些伤势较轻的士兵还象征性地向日本人出击，枪打得非常猛。日本人果然把主要注意力集中到了山寨方向。安平他们进入树林后不久也遇到了日本人，可是他们熟悉道路，战斗力又强，经过二十多分钟苦战，终于打开缺口冲进了茫茫林海。估计日本人暂时追不上来了，安平和张杰把人集中到一起清点一下，发现特别行动组的人以及冯占文陈丽李英杰秦秀丽还有坂井柔都在，其他则有二十一个人。这二十一人中有十多个接受过黑虎堂的特殊训练。休息片刻众人又再出发，在密林中一直行到天亮。大致算一下，已经行出好几十里。安平和张杰指挥众人坐下来休息。
冯楠和孙英紧挨着坐在冯占文和陈丽中间，冯楠把头靠在陈丽身上。冯楠说爹爹，妈妈，你们没事吧。陈丽说多亏了这个坎肩，我觉得中了好几枪，到现在那些地方还疼呢。冯占文说我也是，中了好几枪，没这个东西，这条命早就交待了。冯楠说我给你们看看吧。陈丽说不用看，虽然挺疼的，但没受伤。冯占文说是，不用看了，你们俩也没事吧？冯楠说当然没事啦，你们不都看到了。孙英说我也没事。
自从离开山寨，小宁和馨儿一直是随在坂井柔身边，这时仍然离她很近。坂井柔说小宁，馨儿，你们俩是在监视我吗？小宁说不是。坂井柔说肯定是吧？昨天晚上安平跟你们嘀咕两句，你们俩就一直在我身边了。馨儿说你误会了，我哥是让我们俩无论如何要把你保护好。坂井柔说真的？馨儿说我对天发誓，说的是真话。坂井柔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一直在掩护我。我是日本人，你们不是恨透日本人了吗？为什么拚命保护我？小宁说当然因为你是好人啦，你跟别的日本人不一样。坂井柔说我怎么不一样？小宁说你是一个有良心的日本人。馨儿说我们也不是恨透了日本人，我们恨的是那些来中国杀人抢东西无恶不作的日本人。坂井柔低了头，不再说话。
这时众人已经筋疲力尽又饥又渴，好在山林里猎物极多，张杰安排几个人去打猎，很快就打到一头野猪。生火烤猪肉，大家痛痛快快地吃了个饱。又喝一些山泉，体力也就慢慢恢复了。继续前行，先是向北，然后转而向西。日本人轻易已经追不上来，众人走得越来越从容。不过仍然不敢靠近大路，而是在山里穿行。安平他们知道，此时日本人肯定在到处寻找他们，而且能判断出他们在这一带。整整走了一天，夜幕拉开时，来到一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张杰安排在几户人家借宿。小村庄也叫靠山屯，所有人家都是猎户。一户人家给他们煮了一锅高粱米饭，众人吃得特别香。
第29章、艰险尽破行千里
继续向西，两天后走出大山，进入了平原地带。时刻都有可能遇到日本人，众人把步枪和冲锋枪集中起来用布包了，由三四个人背着。为了不引人注意，三十多人还分成好几个组，组与组之间拉开两三里的距离。天黑后或露宿或到村庄借宿，则又聚到一起。
这天夜里是在一个小村庄，天放亮时，安平听到一阵异样的动静，接着静下心神，听出是马匹奔腾之声。那肯定是一大群马，离村庄已经不到两公里。安平断定是日本人的骑兵，马上把跟他一起住的张杰和周小雨叫醒，让周小雨以最快的速度把众人集中起来。很快，所有人就汇合到了那户人家院子里，而这时，日本人的骑兵离村庄已经不到一公里了。张杰说安平，怎么打？安平说如果在这里打，倒是能借助房子和院墙作掩护，可是一村的老百姓都得遭殃，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撤出去。张杰说好，我们不能为了自己减少牺牲让老百姓受损失。
众人很快撤出村子，狂奔几百米后正好遇到一条壕沟，便以那里为阵地。安平打了几枪，把正欲进村的日本骑兵引过来。日本骑兵有上百人，在一马平川的田野里，在仍有些暗的晨光中奔驰，有如排山倒海，气势极其威猛。李英杰大声说弟兄们，打骑兵不能等他们冲得太近，大家枪法好，距离两三百米就可以开枪，打掉前面的，后面的速度就会慢下来。大家要散开，不能离得太近，一旦他们冲过来，必须小心他们的马刀。
众人听从李英杰指挥，三十多人每个人都相隔三四米。等日本人的骑兵冲到二百米左右时，安平先打第一枪，接着一起开枪。立刻有十几个骑兵被打得人仰马翻，后面的果然慢了下来。这时众人连连开枪，日本骑兵很快被打掉了一多半，其余的见势不好，连忙转而后退，有三十多骑逃到了安平他们的射程之外。
正当众人为胜利欢欣鼓舞时，却见那些日本人停了片刻后突然向村庄奔去。那些人很快进村庄，接着传来喊叫之声。安平说张大哥，他们在干什么？张杰说不明白，难道是在杀害村民？安平说一定是，我们怎么办？张杰说我们冲过去，把他们杀光。安平说是，冲过去。
安平大声说兄弟们，日本人打不过我们，就去杀害村民，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过去，杀掉他们。说完率先朝村庄冲去。众人紧紧跟在安平后面。很快进村，见日本骑兵正在村中横冲直撞，有的见人就砍，有的向房子里扔手雷。村民们都出家门跑到村街上，哭喊着四处乱窜。众人进村后便即散开，那些日本骑兵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肃清了。之后，安平他们把村民们召集到一起，清点之后，发现被日本骑兵杀死的竟有二十多人。张杰说乡亲们，是我们连累了你们，我们向你们赔不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说你们是什么人？张杰说我们是黑虎堂。老者说黑虎堂，没听说过啊。张杰说我们的名号一直是秘密的，很少有人知道。老者说你们用不着赔不是，自从小日本儿来到这里，哪天不死人？死这么几个人算得了什么？他们是想杀人就杀人，都要把我们当成猪和羊了。你们都是英雄好汉，记住我一句话，不要向日本人屈服，一定要跟他们干到底。李英杰说老人家，你带着乡亲们离开这里吧，日本人肯定会来报复的。老者说年轻人肯定是要带着孩子出去避一避的，我们一些老的，就不走了。你们也快走吧，日本人的大队人马很快就会来的。
出村庄又再向西，大家一直闷闷不乐，也就很少有人说话。坂井柔走在安平旁边，一直低着头。一直走到中午，没有再碰到日本人。众人不敢再进村庄，便在田野里休息。邵青带人搞来一些野菜，抓了一些青蛙，也算是充了饥。之后继续西行。下午两点多钟时，众人听到一阵声响从后面传来，接着看到一大队日本人正在追过来。日本人很多，有骑兵，有步兵，还有卡车摩托车。安平知道，如果与那么多日本人交上火，就很难脱身了。正在安平想怎么办时，李英杰来到安平旁边，说安平，那边有一片树林，我们进树林。进了树林，日本人的骑兵和机械化的优势就发挥不出来了。安平说好，就这么办。
众人一阵狂奔，很快进入树林。那是一大片杨树林，不太密集，却也很有利于隐藏。众人在林中停下，各自找到掩护严阵以待。很快日本人就到了近前，安平等认真看了看，不由得吃了一惊。日本兵至少有三百人，有一百多骑兵，好几十辆摩托车，好几辆卡车。李英杰说安平，我们不能在这里打，日本人这么多，一旦全都冲过来，我们肯定挡不住，非全军覆没不可。安平说那怎么办？李英杰说我们马上从后面撤出树林，以最快的速度向西。
安平和张杰听从李英杰的建议，带众人慢慢撤出树林。向西狂奔一千多米后，树林那边传来密集的枪炮声，是日本人向树林发起了攻击。远远看去，那片树林已经被硝烟所淹没。张杰说看这阵势，我们要是还在树林里，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李英杰说看来日本人是盯上我们了，对我们特别重视，一下子派来这么多人。张杰说我们得想个特别的办法。李英杰说日本人很快就会发现树林里没有人，之后就会追上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能跑出多远就跑出多远。事实上这时冯占文和陈丽已经跑不动了，安平让周小雨照顾冯占文，自己照顾陈丽，速度倒也没慢多少。
又跑出两千多米，前面出现一条河。众人不由分说，涉水渡河。河水不深，多数人水性都很好，很快到了对岸。众人在河边坐下，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李英杰说这就是我们的辽河了，我们运气不错，日本人把很多力气用在树林上，使我们有了渡河时间。否则我们就算不死在树林里，也会死在河对岸。安平说日本人又是马又是摩托车汽车，渡河肯定费劲，我们可以休息一下了。邵青姐，有没有办法搞点儿吃的？邵青四处看了看，说那边有个村子，我带人过去找乡亲们弄一些。
邵青带几个人走了，安平和张杰以及李英杰指挥其他人修工事。李英杰告诉众人修工事主要是防日本人的炮，没必要挖出壕沟，只要每人挖一个单人掩体就行了。日本人如果过河，就用步枪冲锋枪朝他们射击，如果打炮，就躲在掩体里隐蔽。虽然没有称手的工具，但河边土质疏松，众人或用刀或用手，还是很快挖了三十多个单人掩体。当邵青带人弄回来一大堆吃的东西时，掩体已经挖完。众人吃完东西，日本人也到了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