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满洲烽火 第01章、硝烟弥漫奉天城
第01章、硝烟弥漫奉天城
第二天，公元1931年9月19日下午三点多，当安平带着一行人接近奉天时，听到从奉天方向传来激烈的枪炮声。安平他们马上意识到奉天那边出事了，立刻都紧张起来。张杰让沈立东立刻跟杨东平联系，却已经联系不通。安平和张杰简单商量一下，决定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奉天。
汽车北行，枪炮声越来越响，众人的心也渐渐提到了嗓子眼儿。齐小燕说张大哥，日本和中国，真打起来了。张杰说是啊，真打起来了，会有很多中国人，日本人，死在这场战争里。
馨儿说张大哥，你说这场仗得打多长时间？张杰说那就说不好了，有可能是三年五年，有可能是十年八年，还有可能是十五年二十年。小宁说哥，怎么办啊？我们一时半会儿的，回不了房申沟了。安平低头不语，流下了眼泪。
张杰握了安平的手，说安平，不要难过，战争打起来了，每个中国人都担了一份责任，每个中国人也必然会面对很多苦难。我们谁都不愿意打仗，可是我们不能怕打仗。我们要跟所有中国人一起，坚持下去，最终把日本人赶出中国。
安平说张大哥，我不是怕担责任，也不怕什么苦难，我是觉得会有很多人死在这场战争里，很多人再也过不上平静安宁的日子了。张杰说是啊，四万万中国人，七千万日本人，都过不上平静安宁的日子了。会有很多父母失去孩子，会有很多妻子失去丈夫，会有很多孩子失去父亲。我们中国本来就穷，有了战争，就会更穷，会有很多地没有人种，会有很多家园被毁掉，甚至会有很多人冻死饿死。在战争中，很多人还会改变，恶人会变得更恶，连一些本来善良的人，也会变成恶人。可是这一切，我们都必须勇敢地去面对。
来到南郊安平他们的住处，枪炮声已经似乎就在耳边了。众人下车刚进院，屋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大群人。那些人中有杨东平，李英杰，张生全，魏大生，沈明飞。还有小宁和馨儿等女子的师傅，分别是王凤英，李志伟，许玉兰，曲大雷。其他十几个都穿黑色警服，手里都拿着步枪或冲锋枪。
小宁见到四位师傅非常高兴，走到近前，说师傅们，你们都来了，太好了，我跟我姐给你们磕个头吧。小宁和馨儿跪下，给四位师傅磕头。邵青说翠莲，桂芬，我们也给师傅们磕个头吧。三个女子也跪下来磕头。
四个人把五个女子扶起来，许玉兰说行啦，都起来吧。五个女子起来后，王凤英和许玉兰与五个女弟子拥抱在一起。
安平和张杰周小雨韩小奇也跪下给师傅们磕头，之后也和沈明飞等人拥抱在一起。
拥抱之后，安平拉了沈明飞来到馨儿面前，指着馨儿说叔叔，这就是馨儿。沈明飞盯着馨儿看了片刻，说你是馨儿？馨儿心跳立刻快了，脑袋里轰轰作响，结结巴巴地说你是……安平说馨儿，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父母吗？这就是你爹爹。馨儿说你……你，真的……真的是我爹爹？沈明飞说你小时候，我和你妈觉得世道太乱，我做的工作又特别危险，怕哪一天会跟你失散，在你的右肩刺了一朵小梅花。馨儿说是，我的右肩有一朵小梅花。沈明飞说那就错不了，你就是我的宝贝女儿。馨儿哇的一声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扑到沈明飞怀里，紧紧把沈明飞抱住。沈明飞也紧紧抱了馨儿，说馨儿不哭，我们父女终于重逢了，应该高兴啊，不要哭。馨儿说爹爹，听安平哥说，我妈妈……沈明飞把馨儿推开一些，说你妈妈已经不在了。馨儿说我妈妈是被百合帮的人害的，是不是？沈明飞说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在奉天警察局当警察，破获了一起百合帮杀人抢劫的案子，百合帮的人报复我，派杀手进了我们家，杀害了你妈妈和哥哥，我虽然杀掉了那两个杀手，却也受了伤，后来你杨叔叔怕百合帮的人继续报复，就把你交给孙明武爷爷，让他带着你躲了起来，把我送到了黑虎堂的培训基地。馨儿说我还有个哥哥，也是被百合帮的人害死的。沈明飞说是啊，你妈妈你哥哥，还有很多中国人，都是被他们害死的。馨儿说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寻找爹爹妈妈，可是，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沈明飞说是啊，我们再也见不到她了。
杨东平说明飞，馨儿，不要伤心了，现在馨儿学了一身本事，以后可以多杀日本人，为她妈妈和哥哥报仇雪恨。现在战争打起来了，少帅一枪没放，带着几十万人撤到关内去了。以后满洲这边，就指望我们了。现在我们必须尽快布置下一步行动。沈明飞把馨儿推开，说好馨儿，我们先听杨叔叔说。馨儿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紧紧抱了沈明飞的胳膊。
杨东平说各位，人太多，我们就在这院子里说吧。虽然我们警察部队拚死抵抗，但奉天肯定保不住了，接下来，日本人很快就会占领满洲全境。从今天起，奉天警察局也就不存在了。可是我们黑虎堂不能散，我们得保存一部分力量，跟日本人继续战斗。我的决定是大家一起撤向黑虎寨，特别是特别行动组的人，必须撤出去。百合帮会继续掠夺我们的财富，还会把手伸向关内，以后特别行动组的主要任务仍然是跟百合帮对抗，绝对不能让他们阴谋得逞。
安平说不，杨叔叔，我们就留在奉天，跟日本人拚了。杨东平说安平，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怎么能跟日本人死拚呢？安平说日本人杀了馨儿的妈妈和哥哥，我们得帮馨儿和沈叔叔报仇。杨东平说仇自然是必须报的，可是我交给你的任务却更重要。沈明飞拍了拍安平的肩，说安平，听杨叔叔的话。安平说可是……沈明飞说安平，你是我所有弟子中最出色的，以后也必须承担最沉重的责任，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安平呆想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这时从院子外面跑进来一个警察，到杨东平面前敬了个礼，说杨副局长，日本人来了。杨东平说多少人？警察说有一百多，离街垒只有一里地了。杨东平说各位，上街垒，把这一百多个日本人干掉。众人答应一声，都向院外冲去。安平他们也随着到了外面。院子东侧有一条路，是奉天通往苏家屯的，街垒筑在那条路上。三十多个人在街垒这边埋伏好时，日本兵离街垒已经不到一百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日本人。安平虽然已出生入死地战斗近三年，却没经历过真正的战阵，这时见一百多全副武装的日本兵慢慢逼近，心也禁不住怦怦地跳起来。当日本兵离街垒大约四十米时，杨东平大喊一声打，三十几个人同时开枪。三十几个人除了十几个警察全都是神枪手，日本兵立刻倒下去一大排。日本兵不再前进，大都趴在地上，很快架起好几挺机关枪，向街垒这边疯狂扫射。杨东平大声说黑虎堂的人，干掉他们的机枪。韩小奇周小雨郑桂芬吴翠莲等人答应一声，几枪过去，日本人的机枪全都哑了。
安平等人从警察手里拿过步枪，对那些趴在地上的日本兵逐个点名，很快就打死四十多个，其他日本兵见势不好，站起来怆惶后退。可是这样一来，就更成了安平等人的靶子。数分钟后，一百多名日本兵就都成了死尸。
杨东平正要指挥大家撤退，却听到一阵马达之声，同时一个人从奉天方向飞快地朝这边跑来，却是一个女子。那女子很年轻，披头散发，衣服被扯破了，跟头发一起在风中飘起来。当那女子跑到离安平他们二十左右米时，齐小燕说哥，是秦秀丽。安平说是，我也看出来了。齐小燕大喊一声秦秀丽，秦秀丽先是愣了一下，之后飞快地跑向街垒，很快到了安平他们这边。
秦秀丽满脸污秽，衣服破了好几处，站在安平和齐小燕面前呼哧呼哧的只是喘粗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齐小燕拉了秦秀丽的手，说别怕，这些人都是自己人，说说，遇到了什么事。秦秀丽终于能说话了，说日本人……日本人来了，好多，有汽车，摩托车。杨东平走过来，说安平，这是谁？安平说是那次我跟小燕从东瀛服装艺术学校救出来的，同泽女中的学生。杨东平转向秦秀丽，说你一个女学生，干吗来这里？秦秀丽说日本人去了学校，把同学们都抓走了，我跑出来了，想回苏家屯。齐小燕说杨叔叔，她家在苏家屯。杨东平说你是说日本人的大部队过来了？秦秀丽说是，好多汽车摩托车，一边走一边四处开枪，打死不少人。
杨东平说看来我们得留下一些人挡他们一下，不然大家都撤不走。一个警察说杨副局长，你带人撤，我和弟兄们留下。杨东平点了点头，说我和你们一起留下。沈明飞说老杨，你带大家撤，我留下。杨东平说不行，你不能留下。沈明飞指了指自己的腿，说老杨，刚才我不小心，这条腿上中了一枪，虽然没伤到骨头，行动却不方便了……馨儿和小宁这时发现沈明飞的腿上好大一片鲜血，连忙手忙脚乱地帮沈明飞包扎。沈明飞一边让她们包扎，一边说去黑虎寨要走二百多里山路，我这样肯定会成为大家的累赘。再说了，以后黑虎堂还要跟奉天这边联系，根本离不开你啊。
张生全说老杨，你带他们走吧，黑虎堂确实离不开你，我跟沈兄弟带着这些警察兄弟在这里挡着，要是死不了，以后会去黑虎寨找你，死了，也算为咱们的国家尽了一份儿心。杨东平说好吧，我希望你们都能活着撤出去。张生全说你把英杰带上，他在讲武堂待好几年，熟悉兵法，以后你跟日本人干，能派上用场。杨东平说好，李英杰，跟我们一起撤。
馨儿说杨叔叔，我也留下。杨东平说不行，你必须跟我们一起撤走。馨儿说我爹爹留下，我就留下。沈明飞说馨儿，听话，跟杨叔叔和安平哥一起撤。馨儿说不，我要跟爹爹在一起。沈明飞把馨儿抱到怀中，说好馨儿，爹爹也想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爹爹一直想这样把你抱在怀里，亲你疼你，可是现在战争爆发了，我们就不能只想着我们自己的事了。其实能见上面，能这样抱你一会儿，爹爹已经满足了。爹爹就算跟你们一起走，也走不到黑虎寨，中间肯定会成为你们的累赘。馨儿说不会，我和安平哥背着你走。
这时日本人的汽车摩托车已经在街的一边出现，机关枪的扫射声更加清晰猛烈了。沈明飞一把把馨儿推开，厉声说馨儿，听话，你们肩负着重大使命，不要这样婆婆妈妈的。杨东平拉馨儿一下，语气也变得非常严厉，大声说赵安平，张杰，邵青，听我命令，带着特别行动组，跟我撤向黑虎寨。有不听命令者，按黑虎堂堂规处置。说完率先而行。安平和张杰招呼一声，率人随杨东平撤离。安平怕馨儿执意留下，让小宁紧紧拉了馨儿。
走出不到两百米，后面枪声大作，是沈明飞等人跟日本人交上了火。馨儿喊了一声爹爹，挣脱开小宁向街垒方向跑去。杨东平朝馨儿那边打出一枪，子弹贴着馨儿耳边飞过，馨儿停下。杨东平快步走过去，拉了馨儿的手，说馨儿，一定要听话，一定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馨儿说可是，杨叔叔，我爹爹他们会死的。杨东平说是，他们很有可能会死，可是我们不撤，就都得死在这里，以后也就没有人为他们报仇了。馨儿呆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众人又向南跑出一段，然后转而向东。这时安平发现秦秀丽也在队伍中。安平说秦秀丽，你回苏家屯吧，别跟着我们了。秦秀丽说不，我要跟你们走。杨东平说不行，你不是黑虎堂的人，赶紧回家。秦秀丽很坚决地说不，我要跟着你们，以后杀日本人，为我的同学们报仇。齐小燕说杨叔叔，就让她跟着吧，日本人很快就会占领苏家屯，她回去了，肯定不安全。杨东平很是无奈，只得同意。事实上直到此时，秦秀丽才得知安平和齐小燕的真名实姓。
众人飞快地东行，离枪声越来越远了。再走一段，就什么也听不到了。所有人都知道那些阻挡日本人的人是什么结果，一路上都闷闷的不说话。馨儿一直在无声无息地哭，小宁则一直紧紧拉着馨儿的手。夜幕降临时来到一个小村庄，张杰和邵青找了两户人家借宿。邵青带着女的住在一家，杨东平带着男的住在另一家。
这天晚饭后，杨东平张杰李英杰安平等人坐在炕上聊天，说的话题很是沉重。杨东平说真没想到，少帅会带着军队一枪不放撤走了，把满洲的大好河山和三千万父老乡亲全都扔给了日本人。日本人只有两万多人，只要少帅下令跟日本人干，日本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张杰说还是国民政府太软弱，国民政府软弱，少帅的腰杆儿也就挺不起来。国民政府要是一直软弱下去，日本人肯定会得寸进尺，很快就会把手伸向关内。杨东平说听说在南方，这几年共产党闹得挺凶，蒋委员长一直在调集部队对付共产党，我们东北军说不定也会去南方对付共产党。
安平说杨叔叔，啥叫共产党？杨东平说共产党吗，就是一个党派。安平说什么是党派？张杰说党派就是一些人组织在一起，遵守一样的原则，做同样的事情，追求同一个目标。杨东平说我对共产党不了解，只知道他们已经成立十来年了，前几年还组织了军队，叫红军，现在委员长就是在打红军。共产党人有一个理想，好像是把所有的国外势力都赶出中国，让中国强大起来，让老百姓当家作主过上好日子。安平说那很好啊。杨东平说他们口头上是这样说的，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就不一定了。不管他们说得多好听，总之对国民政府来说，却是反叛。反叛总是不应该的。他们不反叛，委员长有可能就不会让少帅入关，日本人也就占不了满洲。
安平说杨叔叔，我们到黑虎寨后，会一直待在那里吗？杨东平说不会，等日本人占了满洲全境，百合帮的人肯定会大肆行动，那时我们就继续跟他们干。张杰说黑虎寨离奉天那么远，又处在深山老林，情报方面怎么办？杨东平说这你放心，我在奉天那边安排了一些人，会通过电台把情报发给我们。张杰说虽然少帅带着东北军入关了，可是我觉得很快就会有人组织起来跟日本人干，我们也可以把寨子里的弟兄们拉出去，打出一支抗日旗号。杨东平说旗号肯定是要打的，不过我们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对付百合帮。
第二天继续东行，大部分时间是走在深山老林里。中午休息时，大家坐在一起吃干粮。突然间，齐小燕说杨叔叔，安平哥，冯楠和孙英怎么不见了？杨东平和安平都愣了一下，再找，果然没看到冯楠和孙英。杨东平说什么时候不见的？齐小燕说早晨从那个村子出发时还有，啥时候不见的却说不准了。杨叔叔，是不是回去找一找？
杨东平说安平，你觉得她们为什么会离开？安平想了片刻，说那次冯楠跟我说过让我带她们去黑虎寨看她爹爹妈妈，说特别想他们，同时又说害怕见到他们，因为她觉得自己在那样的地方待了十多年，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怕她的爹爹妈妈不喜欢她。杨东平缓缓点了点头，说看来我们把事情看简单了。邵青说冯楠这样想倒也容易理解，她和孙英的经历实在太特殊了。
杨东平说安平，你带小燕和小宁马上回奉天，找到她们，无论如何，也要把她们带去黑虎寨。馨儿说杨叔叔，我也跟安平哥他们去。杨东平说不行，你不能去。馨儿说杨叔叔……杨东平很严肃地说馨儿听话，先跟我去黑虎寨。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不想跟小宁和安平分开，想回奉天打听你爹爹的下落。馨儿说杨叔叔，我向你保证，找到冯楠和孙英，立刻去黑虎寨。
张杰说老板，还是让馨儿去吧，这么多年了，她跟小宁一直没分开过。她们在一起相互配合，战斗力要强得多。杨东平想了片刻，说好吧，齐小燕不去，安平带小宁和馨儿去。齐小燕非常不高兴，但想到如果此时非争着去不可，杨东平肯定不会同意，自己还会给杨东平留下一种不好的印象，也就没说什么。
杨东平叮嘱安平一定要特别小心，一定尽快赶回黑虎寨。杨东平给安平讲了去黑虎寨的路线，把几个人叫到旁边，让他们把子弹给安平小宁和馨儿一些。很快，安平便带着小宁和馨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