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百舸争流竞上游,四海源里两场雨4

  蓝山大学四海源的樱花平年比桃花略早开放,但是今年的樱花却晚了几天,直到3月19号才开始,而此时桃花也正好开放。四海源的景象一天一个样,开始一两天是“花色遥看近却无”,树枝上也就一两朵娇柔的尚未完全开放的小花儿在微风中羞涩地轻轻颤抖着,显得孤零零的,让人倍感怜惜。可是过了三天,远看就像一层淡淡粉红色的云,那樱花和桃花开始朵朵争先恐后地绽放开来,热烈,奔放,活泼。两种花,猛一看很相似,实际上有区别的,樱花花蕊中间有花缺,但是桃花却没有。
  从林海那边过来,先过樱花海,再过桃花源,从桃花源那个路口过来,走过桃花源,再经樱花海。六天过后,无论是桃花还是樱花,几乎整棵树全是花,而且每棵树之间的开始连接起来,一簇一簇的,你挨着我,我挨着你,这时候你就知道樱花海为什么喊樱花海,桃花源为什么喊桃花源,因为那就是一片海,一片花的海洋。也就是这个时候,来四海源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早上,来的人尤其多。早上七点多,朝阳从东方升起,天空宁静而又湛蓝,惠风和畅,轻柔地拂过每一朵绽放的花,地面上开始有落下的花瓣,空中偶尔有几片樱花或桃花飘过,这预示着每年一度的樱花雨和桃花雨即将到来。
  从樱花林出现第一朵可爱娇气的樱花开始,曲志和薛米就经常过来,每天早晨去上课前,他和她要么一起过来,要么是单独过来。周末的时候,两个人去爬蓝山,去之前要先跑到这里看看,下山后,还要再来一次,以免不经意地错过了一场雨。
  21号那天早上,两个人从蓝山下来,走到桃花源,看着刚开始开放的桃花和樱花,曲志又一次给薛米讲起当年的那次被视为传奇的“樱花一场雨,桃花一场雨”,当然还有那个身着长裙,赤足于“两场雨”中曼舞的师姐,听的薛米神往之极。
  薛米比曲志早一年来到蓝山大学,亲历过一次樱花雨,当然知道那种美的意味,虽然她对于当年的花雨曼舞的典故也听人说过,但是却没有人能像曲志这样讲的让人犹如身临其境。
  就听曲志说:“米,当年物理学院的大师兄、二师兄和三师兄,就在那个地方,亲眼看到了‘樱花一场雨,桃花一场雨’,当时那位师姐正于两场雨的绮丽景象下轻舞,恍若仙子,她的每一个动作,长裙每一次摆动,都有无数花瓣相随,真的如佛经里所说,每当佛祖讲经到玄妙处,皆有香花环绕。当时大师兄站立不稳就用手扶着那棵桃花树才撑得住,二师兄流着哈喇子手舞足蹈几近疯癫,三师兄干脆直接跪倒在桃花源入口处顶礼膜拜不已,三个人都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薛米看着曲志说的好像真有其事,心想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就听见曲志又说:“米,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就是当年传媒学院师姐跳舞的地方,那时时间也就是早上七点左右,因有淡淡的轻薄的雾,所以整个过程显得很是玄妙。可惜了哉!当时那三个师兄神魂估计出窍。我估计是那位师姐跳的就是传说中魔教的《天魔舞》,直接就迷了他们的神智,所以等到他们心神回归后,发现眼前一无所有,唯有落英缤纷。哪来的师姐?”
  薛米一听哈哈大笑说道:“曲大志,你真逗,看你说的,好像你就是当年那三个师兄中的一个。估计你就是那个流口水的二师兄吧?”
  曲志一脸得意地问了薛米一个问题:“米,你知道那位师姐跳舞后干嘛去了吗?”
  薛米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估计她回宿舍睡觉去了吧,熬了一夜没睡觉,制造出这么个传奇出来。也该困了。”
  曲志刮了下薛米鼻梁子说:“我想,师姐她可能去换穿棉袄了。毕竟天冷吧。穿着轻薄的连衣纱裙,还光着脚,虽然美丽,但是也冻人。”
  一听曲志的答案,薛米靠在他肩膀上笑的喘不过气来,习惯性地伸手就揪曲志耳朵。
  3月28号那天又是一个周六。这两天光顾四海源的人更多了,大家知道一年一度的樱花雨和桃花雨就要来临,所以无不翘目以盼,因为谁也不想错过。在蓝山大学,能够亲历过“两场雨”,哪怕就是任何一场雨,那都将是终身难忘的重大事件。所谓美好的回忆,所谓青春年华,讲的不就是“樱花一场雨,桃花一场雨”。
  从26号开始,四海源处渐有零星或成片的樱花或桃花被三月春风之手摘下抛向空中,然后一片一片又一片地轻舞而落,着地的花瓣以自己最后的美丽展示着芳华刹那即为永恒的惊艳。27号依然没有花雨出现。28号早晨依然没有任何一场雨。曲志和薛米虽然想亲历那种动人心魄的“两场雨”,却也没有十分在意,想遇见就遇见,那还是可遇不可求吗?
  28号早上,两个人爬蓝山,早饭后一起经过桃花源和樱花海去图书馆学习。最近由于班级参选优秀班级评选的事情,曲志很忙,薛米也是。相对于“两场雨”,读书和学习依然是他们俩的主旋律。
  下午一点钟,两个人依然在阅览室六楼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读书学习。曲志先读了一个小时的列宁的《哲学笔记》,这是薛米春节后有次在旧书摊上看到的,知道曲志喜欢,就买了给曲志。曲志把这本书当作宝贝,他每天都要读些,这几天他读到了列宁读黑格尔《逻辑学》时做的摘要和笔记,曲志感到收获蛮大,很开心。
  薛米现在和曲志有一个共同的习惯,就是正式开始学习前,先读一个小时左右的书,她今天读的是汤显祖的《牡丹亭》。她正读到第十出《游园.惊梦》,讲那个闺阁女子因游园而引出的万端心绪。当读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时,她不由得想起上周六曲志给她讲的“樱花一场雨,桃花一场雨”的事情,看着正在读《哲学笔记》的曲志,心想那“两场雨”的传奇不正是这“姹紫嫣红开遍”的意思嘛。
  结束了读书,曲志开始学习《西方经济学》中关于边际效用递减的一节内容,觉得很有意思。薛米开始学习《组织行为学》,联想起那位师姐于花雨中轻舞,制造一场传奇,吸引无数眼球,这岂不正是行为学之现实运用。又想起曲志关于那位师姐跳舞后去换棉袄的说法,她不由得就乐了。
  下午四点,两个人结束了一段学习,就一起出来阅览室到楼下散步,他们俩在四海源樱花海和桃花源里边走边讨论交流着刚才学习的体会和收获。
  曲志说:“米,我刚才学到边际效用递减规律,好像生活里到处都存在的。例如咱们吃饭,饿的时候能吃三大碗阳春面,可是饱的时候,一碗也吃不下。”
  然后又说;“不过我想也是有条件的,例如咱俩生日时吃阳春面,我怎么觉得连汤都香的很呢。”
  这一节内容,薛米是学过的,也有自己的感悟,就接着他说道:“其时西方经济学很多总结出来的规律,和心理学关系密切的很,这个边际效用递减规律,可能就是从心理学角度来解释现实的经济现象。”
  曲志想想,觉得薛米说的很有道理,就说:“你这一说,还真是的。”
  薛米又联系到刚才学习《组织行为学》说:“我刚才在学习《组织行为学》,感到行为学也是和心理学密切相关的,而且感觉到传媒学院师姐的做法也是营销学里…….”
  两个人边走着,边讨论着读书和学习中的问题,觉得很有收获,越讨论越觉得对学习的内容理解更深刻了。所谓“笃学之,慎思之,明辨之”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两个人就沉浸在学习的乐趣去了,忘记了身边的事情。
  此时太阳逐渐西沉,夕阳洒下一片金黄,有风穿山过海自蓝山而来,有声穿云度雾自大湖而来,四海源的樱花海和桃花源每棵桃花树和樱花树,每个枝头满簇簇的花瓣开始飘落。
  此时四海源里无数棵樱花树枝头的樱花,或白色或粉红色,在夕阳下片片轻柔地浮起飘舞缓落,纯洁、热烈、奔放,空气里有若有若无的恬恬淡淡的香气,一眼望去,视野里全是樱花,密集拥挤着每寸空间。如果从上往下看,此时樱花海处就是由或红或白相间的巨大的无数脆弱的花瓣形成的一大片花的深谭。从略远处看,整个樱花海处就是一片升腾的涌动着的绚烂的彩云。从下往上看,那无数的樱花不可思议地翻腾着你争我抢地向地面落着,于是那或飘或落相杂其间的樱花瞬间就铺满了地面,变成花之河流随波轻轻跳。这就是樱花雨,夕阳下的樱花雨。
  紧接着就是桃花源处,朵朵桃花或丰腴或清瘦优美艳丽,色彩深红映浅红,娇红处滴滴欲燃,仿佛要把整个春都融化了。它们仿佛轻轻挥手便挣脱了束缚,好风凭借力,桃花上青天,向着云生处,妙舞夕阳里,以自己生命最美好最壮丽的姿态在人间绽放。然后一阵风吹来,轻柔地卷起千万许桃花飘洒旋转,形成一条花之虚无空间通道,仿佛时空穿梭,不知来自何处,又将去往何处,唯有轻盈地舞着,欢快地歌唱着,乱落如红雨,铺地似桃花潭水荡漾。这就是桃花雨,夕阳下的桃花雨。
  好一场桃花雨,好一场樱花雨!
  正在读书学习的人们,忽然听见一声惊呼:“快来看哪,两场雨来了!”
  于是一阵阵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但是没有一个人人说话。他们站在四海源处,在林海,在樱花海,在桃花源,在图书馆门口,在图书馆的窗口,在桃花源入口处,站满了人,却没有一人走进去,如斯美丽,怎么舍得去打扰,如斯梦境,怎舍得去打断!多年难遇见的“樱花一场雨,桃花一场雨”,可遇不可求的“两场雨”,显得那么神圣、纯洁、热烈,那绽放的生命,那生命最美的青春啊!天地间只有绚烂缤纷,只有花瓣的呼吸声,只有大自然的天籁之音,如蓝山,如蓝山湖。
  “樱花一场雨,桃花一场雨”唯美至极,但是却微有遗憾在心头,要是当年那个师姐……可是他们再也看不到师姐了,但是他们看见从桃花源花雨里走来两个人,他们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偶尔会停下来,看着对方,一脸的赞赏,然后走到樱花海,他们蹲下身子,女子拿起身边一根短短的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然后交给男子,继续写写画画,然后点点头相视一笑,然后起身继续他们的漫步。
  他们浑然一体,身外的世界仿佛与他们无关,他和她是恋人,他们是沉浸在学习讨论之中的一对男女,他们不知道自己身处“两场雨”中,他们不知道“樱花一场雨,桃花一场雨”已经来了,因为他们就是其中一部分。周围在看雨也在看人的人们无不在想着:真是人因景而别有韵味,景因人而格外生动。如果今天没他们,眼前的也许就是一场花雨而已。
  他和她自然就是曲志和薛米,曲志对薛米说道:“你看这样是不是有道理…….”。
  站在图书馆门口的刘霞彩看见了他们,看到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将会错过什么,想去喊他们,却又觉得不忍心,但是最终她还是大声喊道:“弟,快过来看雨。”正在讨论中的曲志和薛米一听,抬头一看,是刘霞彩,但是也同时看到周围无数双眼睛在戏谑地看着他们,然后他们不解地看看身边,又抬头看看天空,这才意识到两场雨来了。曲志冲着刘霞彩喊道:“来了!”然后拉着薛米迅速地走出花雨,来到刘霞彩身边,刘霞彩帮着曲志从头上拍掉一些沾在头发上的花,然后三个人一起看着夕阳下的“樱花一场雨,桃花一场雨”。
  可惜的是,他们仅仅就欣赏了四五分钟,两场雨就结束了,天空也慢慢暗下来,两个人站在图书馆门口,感到好生遗憾。
  看着他们俩无比遗憾的样子,刘霞彩笑着对他俩说:“好了,别一副遗憾的样子了。你们不知道,刚才我们在看两场雨,也是在看你们俩。你们俩,也是今天的两场雨。”
  听的两个人大惑不解,曲志随即说道:“姐,是不是有些丢人?”薛米也在旁边连连点头,觉得曲志说的正是她想的。
  刘霞彩奇怪地问他们俩:“你俩,刚才在那里干嘛?”
  曲志说:“姐,刚才我和薛米一起讨论《西方经济学》呢。”
  刘霞彩看着这俩人,真的让她无话可说。
  第十七章紧锣密鼓好戏上,假作真时真亦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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