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章 人鬼情未了
因为傻子实在不要太多,多如恒河之沙。
傻子是因,骗子是果。
何时人人生出一双慧目,看破甜言蜜语与如花笑靥之中深藏的贪婪丑恶,那么这个世道才不会是骗子当道,那么这个世界才会生出更多美好。
当然人性的弱点无法消除,比如贪婪,比如恐惧,永远无法消除。
所以骗子将会永远存在,直到天荒地老,世界毁灭。
这是一种悲哀。
但是可以改变,因为我们可以学习,学习知识总结经验。
因为哪怕世间骗术花样万般更是层出不穷,但是终究万变不离其宗,无外乎利用人性的弱点。
而知识的力量,总是无限。
……
……
张生并不是一个骗子。
张生就出生在大张庄镇,张生今晚要娶的新娘子就家住在八十里开外的小赵庄村,新娘子名叫赵小婉。
赵小婉嫁给了张生,三十年以前。
婚后三年头上死于难产,母子双亡,经此重大打击张生也就疯了,因为夫妻二人之间感情太深,本就约定好了一生一世厮守,更要生生世世永远在一起。
后来疯掉的张生,请来了一名画师。
画师画出一个人,当然就是赵小婉。
艳阳天,桃花林,画笔妙至巅毫处,形神不会差一分。
佳人笑,倚朱门,分明仙境锁宫阙,素手婉约邀一人:“相公~~相公~~”
画师是画师。
画是一道门:“来呀~~来呀~~”
张生变卖所有家产求得一副画,只为一个传言,更是一句承诺:“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
“走进去,你们就会在一起。”画师说。
张生入画中,就此绝无踪。
……
……
张生并不是一个骗子,因为张生今晚只是在执行一个任务,和赵小婉一起。
张生不是鬼,张生是人。
佛光大盛——
刹那之间大黄再一次飞身扑上,一口狠狠咬中了张生的手臂:“嗷呜!”
此时张生很木然,没有倒下,没有痛呼。
张生甩了甩手,没有甩开,便就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刺了下去:“笃!”
一声钝响,如中皮革。
同时赵小婉哀声哭泣,将身瑟瑟在一块墓碑旁:“相公——相公——”
纸烬满天飞,仍是乱葬岗:“不要!不要!”
……
……
朱大少呆呆地望着眼前,眼前摆放着一个石头搭起的供桌,上面有残破的碗筷,有老旧的香烛,有腐烂的鱼肉与长蛆的馒头,还有一只肥到流脓的癞蛤蟆?
难道说,这一只癞蛤蟆就是酒杯吗?
朱大少心说:“呕~~!!”
好险呐好险,这一回险些被直接坑进了阴曹地府:“咳!咳!呼——呼——”
果然什么都是假的。
是纸人,是纸马,是纸扎的轿子与纸糊的房舍,前一时尽数消融于光明正大的“佛”光之中:“乓!”
原来只有一个人,外加一只鬼:“嗷呜!”
转眼大黄又是一口,狠狠咬向张生咽喉:“不要——”
赵小婉哀呼一声,鬼魅般飞身扑上:“喀嘣!”
大黄一口咬了个空,却是咬下一团阴气:“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大黄忽然倒地翻滚,似是痛极:“将军——”
大少忽然微微一笑,神情竟有三分妩媚:“退下!”
……
……
鬼凝阴身,必是厉鬼。
那一爪便就直接掏进了大黄的肚腹之中,搅烂了大黄的肚肠,试问大黄如何不痛?
皮肉无损,大黄无恙,大黄中的乃是一记鬼爪:“嗷~~嗷~~”
阴身虚中实,伤的是神魂:“呵哈呵哈呵哈呵哈!”
大黄退避三舍,吐舌大喘~~
痛至极处便会痛死,以为痛死就是个死,这一招儿实在太过于毒辣,便就飞天将军也无法应对:“二傻子,你挑一个。”
大少忽然怒目圆睁,明显就是气急败坏:“不要不要!我才不要挑!你又来专门坑我!我就知道这肯定又是你——”
嘎声绝断,改换女声:“好了啦,二傻子!”
朱颜亦变,变作三分妩媚:“人家那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也不能回回都指望着你的虚虚小兄弟嘛~~”
切回男声,大少愈加恼怒,表情又自怒目金刚:“好吧好吧,服了你了!你先听我把说话完,我可从来不打女!”
断。
其后朱大少一无所知。
等于断篇。
眼前一黑。
其后脑筋回路,镜头切换——
便见面前躺着一个人,满脸是血。
当然张生。
月明星稀,张生生死不知。
还有一个赵小婉,同样瞪眼张着个嘴:“这——”
一拳。
就是一拳。
赵小婉的眼睛当然不小,瞪起来也不是一般地大。
所以现下,一人一鬼大眼瞪着小眼共同以为见鬼:“他被打死了?你不打女人?”
那是异口同声,然后各自一愣!
然后又同时问道:“打不打女鬼?你什吗意思?”
于是愣住,双双愣住。
良久,一人一鬼共同再次默契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悲催:“那贱人是谁?你真是女鬼?”
这就是赵小婉和朱大少:“你让我先说!你有病吧你!”
一个是生平第一次活见了鬼一个是死后第一次见了活人:“好吧你先说!你先说好了!”
完全就是同步,简直心有灵犀:“好吧我先说!我先说好了!”
……
……
“汪汪!汪汪!”
大黄终于不耐,连声催促叫道:“汪汪汪汪!”
结果:“滚到一边去!闭上你的嘴!”
大黄:“……”
一人一鬼同时无比惊骇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僵持片刻——再一次同一时间松手同一时间神同步开口:“你说话呀你、你倒是咳咳!”
……
……
明月照,乱葬岗。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打打杀杀,就非得要拼上一个你死我活?”
“为什么我们不能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谈一谈有关于半夜三更花前月下,人与鬼爱恨情仇的故事?”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美女姐姐,你看这样好不好,不如我们两个人化敌为友吧!”
“对了,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朱富贵,人称——”
这就对了,对于朱大少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吗物种不可以沟通,包括鬼族中人。
当然无论是人是鬼只要是女性,尤其是美女才有被朱大少沟通的价值,而毫无疑问赵小婉就是一只成熟美艳的女鬼:“美女姐姐请坐,请——”
朱大少摊出一只手臂,诚心诚意地作出邀请:“上座!”
见他如此具有绅士风度,赵小婉也只能乖乖就范:“啊唷唷~~啊唷唷~~”
美艳的女鬼便就倚靠一方墓碑坐好,手抚鲜红嫁衣之下洁白如玉的小腿:“我的腿好痛,好痛好痛呀!”
你的腿好痛,我的心好疼,这时朱大少忽然想唱一首歌:“咳!”
“我——”
又是同一时间,默契终于上双:“咳!咳咳!”
赵小婉羞涩别过头去:“你说,你先~~”
朱大少也有一些尴尬:“好吧,好哒!”
……
……
野菊花,喇叭花,不知名的小白花,一片一片开得正凶!
这种情况吧,当然也算是在花前月下,这孤男寡女呢又在野外,因此沟通起来别有一番情趣:“你叫朱富贵?你今年多大?”
“我今年十六、十八!”
“成家了吗?”
“成!阿弥陀佛——小僧向来一心向佛,是故立志终身不娶!”
“你有心爱的姑娘吗?”
“我——”
这个话题简直就是无法继续,赵小婉真是不太会聊天了:“我家相公呢,他也是一个苦命的人,还有我那苦命的孩儿啊,话说起来真真让人伤心欲绝~~”
说话赵小婉手捂胸脯,便就要哭:“朱富贵,你有心吗?”
却又笑了,那一笑何其凄绝迷艳:“你有吗?”
朱大少:“啊??”
这是明显就要跟不上节奏了:“是啊你有,每一个人都有一颗心,可是我赵小婉没有,因为我的心碎了。”
说话“哧啦!”一声撕开衣襟,暴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那啥:“你看呐,我没有。”
朱大少立刻第一时间移目拧颈表示自己什吗都没有看见:“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心在跳,脸在烧,朱大少忽然又想唱一首歌:“听!”
赵小婉忽然起身:“你的心在跳。”
说话缓缓走来:“你的心在跳,所以你是人,我的心碎了,所以我是——”
暗香涌动,鬼手倏出:“喂!!”
……
……
请借你的心脏一用,让我可以重新做人。
那一刻近在咫尺,那杏眼桃腮嫣红的唇瓣,微微开阖吐气如兰:“很抱歉,我是鬼。”
同时一只素手五指纤纤已然穿透衣衫齐腕没入心口:“对不起,朱富贵。”
“咔!!”
大少无从知觉,只觉心下一紧!
转眼之时,低头呆看,只见鲜红衣衫映衬一段藕节般的洁白臂腕:“啊——————”
一声惨呼戛然而止。
一个人的心脏被一只手死死握住,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紧骤至窒息,痛极而麻木,当时大少唯一能够作出的反应也只能是瞬间用两只手把心口处死死捂住:“怦怦!怦怦!怦怦!”
便见那一只手穿衣又透手,自自家胸腔之内寸寸“拔”出:“怦怦!怦怦!”
便见那笋白指间紧握着的,一颗鲜红的、跳跃的、拳大的心脏宛若活物:“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一个人的心脏被一只手生生扯出,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
……
只能说是诡异如梦,任何言语无法形容:“你——”
但是朱大少可以:“你这什吗意思?”
因为朱大少有才:“是要趁热吃吗?”
……
……
这个二傻子。
二姐叹口气,趁势起一臂:“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