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疯狂的火锅

  当然陈婵也很生气。
  陈婵生过两个女儿,陈婵当年也没有从两岁一下子就直接活到四岁,作为一个小丫头跳过那条狗。
  那条狗已经死了,听说叫什吗八凶?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阿政,政哥发起疯来会直接把狗都咬死的,陈婵又不是没有见过。
  今天发发疯可以,但不能让他太疯,所以陈婵才会来。
  好在阿政今天只是正常疯:“十里铺,归谁管?”
  半秒沉默后,一武官拜伏于满朝文武身后沉稳发声:“禀圣上、末将樊六壬、黑龙骑骁骑营总兵、兼歇马镇守备一职,城郊十里铺分属歇马镇之闭嘴!”
  ……
  最后两个字当然不是樊六壬说的:“真个啰七八嗦,你说‘我管’不就得了。”
  “是!”
  樊六壬反应速度很快,尽管心下是老大意见:“末将失察!末将知罪!请圣上责罚!”
  这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因为本身这样的朝仪樊六壬就没有资格参加:“哦,失察,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
  “末将不知,委实不知!”
  “好,江家的狗咬死了一个三岁的女娃娃你不知道,那么樊六壬,朕问你,你知不知道江家有多少条狗,又咬死过多少个人?”
  “末将不知!请圣上恕罪!”
  “很好,也就是说在你的辖境之内你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狗咬死人的案件发生,对吗?”
  “……”
  “樊六壬,王有根怕的是江家,难道你也怕他江家?”
  “……”
  “樊六壬,回答朕的问题。”
  “末将知罪!末将罪该万死!”
  樊六壬挺身起,缓缓除下顶盔:“樊六壬请死、请圣上赐死!”
  “想死?”
  圣上起身:“那你就去——”
  ……
  ……
  “察案?”
  樊六壬瞪大眼睛:“我察??”
  “你不会察案,你只是督察。”
  圣上吁一口气:“从你、往下、着人就此案一路查到江家,查到江家与此事有关的每一个人、每一条狗,明白?”
  樊六壬不明白:“圣上!这——”
  “这件事情我交给你去办,交给你,樊六壬。”
  “是!”
  “如何办,大殷皇朝的律法上都写着了,你也不用特意再跑来问朕,明白?”
  “末将领命、臣尊旨!”
  “这件事情你办得好,朕容你官降一级,去往一线天戴罪立功,办不好的话再来请朕赐死——”
  这个不用明白,朕会如你所愿:“明白!”
  “你就只管往下察,朕再往你上头察——樊爱卿,你可以滚了。”
  今天樊六壬是第一个被办的,也是第一个免死的:“是!”
  离时已然汗透重衣:“末将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婵笑道:“樊将军,戴好你的帽子。”
  “咣当!”
  樊六壬一跤绊倒:“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
  这只是一个开始。
  在场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不羡慕樊六壬。
  不要忘了此时还都跪着:“江爱卿。”
  来了。
  现在殿上阶下跪着一百二十多人,其中有四个姓江的爱卿:“臣在。”
  当然今天能够得到圣上专门以最最温柔的腔调轻声呼唤的也只有一个礼部江尚书:“臣江随年,恳请圣上恩准,辞官告老还乡。”
  沉默。
  江尚书乃文臣,是一个铁骨铮铮的人:“臣江随年,自知罪无可赦,望陛下念臣老迈孱弱,乞请圣上特别开恩。”
  沉默。
  江尚书亦沉默。
  再沉默。
  终于:“臣请死,请赐死!敢请圣上万万开恩,罪不迁及臣之家人!”
  结果等来这一句话:“你要回去养狗吗?”
  沉默。
  “你死了谁来当朕的礼部尚书?”
  沉默。
  “这件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江尚书挺直胸膛,涔然泪下:“臣不敢欺瞒圣上,事关江家别府,臣知十之一二!”
  “你知一二,便担八九,去。”
  圣上怒目戟指:“查!”
  “江随年、自你、往下、只你江家别院朕也不用你查,你就先查自家、再从礼部查起、查完礼部你再查皇城、查完皇城你查遍天下,朕要你查遍天下每一个人,每一条狗,每一桩如若此等一个人被狗活活咬死家人却又无处伸冤无处哭诉的案件,朕要你查到死。”
  “臣愿意查到死。”
  “这本就是你礼部的事。”
  “是。”
  “江随年,自即日起,如若我大殷皇朝再有一条人养的狗咬死一个无辜的人,朕杀你全家。”
  “臣、臣!臣……”
  ……
  ……
  江尚书是被人抬下去的,因为无处伸冤无处哭诉。
  今天晕死过去的都算幸运:“严爱卿。”
  “查!”
  兵部严尚书当即大喝一声:“奶奶个熊!真真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搞老子兵部的人?看老子回去不把他往死里查!”
  说话起身就走:“站住。”
  完了混不过去,严尚书只能回去重新跪好:“兵部是你的吗?”
  严尚书识字不多,因此脑子也不大好使:“是!不是!是!不是!”
  “兵部归你管,但不是你的。”
  当然吾皇万岁比他气势更足:“不想死你就跪好,老子还没有发话。”
  “啊呀呀~~”
  严尚书低头跪,小声嘀咕一句:“这这这、这可真真憋闷死个人!这要杀要剐也不给个痛快话儿~~”
  “王有根。”
  老王的屁股根本就坐不住,早就出溜到椅子下头去了:“啊?”
  只是无奈被那皇后娘娘一双凤眼死死盯住:“我??”
  “朕问你,在那一线天的伙头营里,你一个月能够领到多少俸银?”
  “五两。”
  “返乡归籍,领到几两?”
  “五十两!”
  “咣当!”一声严尚书一头栽倒:“现在呐?”
  王有根:“现在?没有啊~~”
  ……
  ……
  “严爱卿,起来吧,你不要装死。”
  “户部!户部!”
  严尚书大喝二声一跃而起:“这这这这这这这!他伍卒返乡归籍啊!这事儿他归老孙管呐!他户部主管钱粮——”
  “扑通”一下户部孙尚书四脚朝天:“你你你!你放屁!”
  旋即翻身爬起,瞬间归列跪好:“请圣上明鉴——臣之户部之于兵部发放钱粮军需诸等事宜,无论军伍抑或解甲之钱粮皆交由兵部统筹办理,如若王有根王大哥每月饷银十两返乡归籍百两,连同役后我朝资银二两皆由他兵部掌管——”
  孙尚书向来口才极好,算帐极精,然而对上严尚书这个大老粗:“我呸!”
  这才是秀才遇见兵:“我说老孙呐,你居然还敢狡辩?这当着圣上的面你居然还敢狡辩?啊??你就说,我就仄么跟你说吧!老孙——这王有根王大哥他本该领到现今他没有领到的钱——他、都是从你手里发出去的对吧?”
  孙尚书一生谨慎,所以选择不回答:“现在钱在哪儿?钱在哪儿?”
  “钱在哪儿?”
  孙尚书冷笑一声,一字字道:“在!你!兵!部!”
  “这就不对了。”
  实际上严尚书粗中有细,比猴儿还精:“你看,你管发——”
  严尚书忽然跑到孙尚书身前,做了一个“发”的姿式,然后又跑到阶下他王大哥的方向做了一个“收”的动作:“我王大哥管收,对吧?”
  孙尚书冷笑,孙尚书比猴儿精还精:“对啊,对!”
  “那就好说了。”
  严尚书大功告成,立时“闪”人跪回队伍:“你是发钱的人,他是收钱的人,你发了钱他没有收到关我屁事?关我屁事?!”
  “在你兵部。”
  “你发了钱,就要确保他收到钱,老孙呐,这是你的职责吧?”
  “在你兵部。”
  “在我兵部,那是我兵部的问题,老孙你作为户部尚书无论你经不经由我兵部发钱也要确保把钱发到该发的人手里,比如这一位我们亲爱哒王大哥——”
  “在你……”
  已然败,孙尚书真是万万没有想到老严这个家伙居然隐藏如此之深:“那是你兵部的问题,你兵部有人吃私贪污!”
  孙尚书惨败,兵败如山倒:“兵部有人吃私贪污那是刑部的问题,你管发,他管抓,关我屁事!”
  “咣当!”
  ……
  ……
  “孙爱卿,起来吧,你也不要装死。”
  孙尚书已然快要吐血了,很明显给他气到神智不清:“左右不是兵部~~反正就是刑部~~”
  “严爱卿,你也不要得意,想想江家的弓弩刀兵。”
  严尚书立中死穴:“臣知罪、律当斩!”
  刑部钟尚书叹一口气,没有说话。
  心说四部了,这就四部了:“既有贪官污吏,我吏部总是不能脱开干系,圣上——”
  吏部尚书姓谢,皇城四美谢依依他爹:“臣请降罪。”
  五部了,满朝文武心里默数:“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下一个!”
  工部尚书雷尚书如期认罪:“事关屯田,微臣知罪。”
  ……
  ……
  大殷皇朝,六部尚书从一品,其上正一品只一人。
  左相。
  本来天子龙椅左首,那是左相的位置。
  此时左相身于一线天,是以陈婵居左天师居右:“着!”
  阿政忽然又很怀念他:“刑部尚书统查、各部尚书自查、自左相之下至满朝文武官吏及其亲属,但有贪赃枉法、瞒上欺下、纵容包庇、失察渎职之事,恪律!”
  因为圣上虽然名字叫作殷其政,但是本身从来就只喜欢带兵打仗:“当斩、即斩!当罚、重罚!”
  好过操这咸淡心:“给朕查干净了,尔等降职削俸!”
  那家才是真痛快:“给朕查不利索,那就吃火锅吧~~”
  说话森然一笑,同样满口白牙:“朕就看着你、看着你、看着你、朕就两眼看着你们一个个儿的,涮、自、己、哒、肉!”
  ……
  ……
  “滚!!”
  ……
  ……
  ……
  “滚逑!!!”
  ……
  ……
  ……
  ……
  这一次午朝,都没有人告退:“疯了。”
  一直走出金銮殿台阶下的六道门八十丈开外一向胆大包大的严尚书才第一个扭过头张开嘴嘀咕出了适才憋窝已久的一句心里话:“绝对是疯了!”
  钟尚书叹一口气:“他倒推个一干二净,甩来好大一堆麻烦。”
  谢尚书忿然说道:“可不就是嘛,这家当着满朝文武,把人训狗一般喝斥,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可是我喜欢。”
  孙尚书画风陡变:“我喜欢圣上这种风格,尤其是那一个‘滚’字~~”
  “当真威伍,足够霸气!”
  谢尚书翘起大拇哥赞道:“滚!!”
  雷尚书忽然冷笑一声,将身与四大尚书并肩站立:“我说,老哥儿几个——”
  余皆不敢言,冷汗惊遍体,但见五大尚书勾肩搭背站成一线一齐对着金銮殿的方向无比默契同声回吼:“滚逑!!!”
  ……
  ……
  ……
  功夫每在诗外。
  事实就是大殷皇城当朝六大尚书穿的本来就是一条裤子:“老江啊,今天你请客,给你压压惊。”
  老江当然就是江尚书:“好吧哥儿几个,我请吃火锅。”
  “还吃火锅?疯了吧你!”
  五大尚书一齐翻脸:“要吃自个儿吃,涮自己哒肉!”
  江尚书当先行走,健步如飞:“今天我们江家死了很多条狗所以今天老夫要吃狗肉火锅你们几个老家伙爱来不来反正我本来也没打算请——”
  其后五大尚书拍马便追:“火锅便火锅!吃大户去也!哇呀呀呀呀呀呀!!”
  六大尚书,尽皆吃货。
  ……
  ……
  有什么样的皇帝,便就有什么样的大臣:“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当下欢呼声起,大殷皇朝文武百官纷纷尾随其后杀向礼部尚书府:“吃火锅!吃火锅!吃火锅!吃火锅!”
  吃完这顿火锅,会有很多人死。
  ……
  ……
  因为王有根刚刚被逼着吃完整整一只梨,又被自称陈婵的皇后娘娘和阿政架起拉去一起吃火锅,而老王此前并不是很喜欢这种风格:“政哥啊~~姑奶奶~~”
  所以王大哥直接就给逼疯了:“俺可不敢吃狗肉,要吃就吃人肉锅!”
  ……
  太子殿下叹一口气。
  皇上疯,皇后疯,引带满朝文武连同天下皆疯,因此作为储君必须时刻保持清醒:“兄弟,你要不要吃火锅?”
  这是在问江老太爷,江老太爷无话可说。
  心说讲个屁的道理,居然还想面圣,果然一把年纪都活到了狗身上。
  当然吃完这顿火锅江老太爷也知道等待着自己和自己江家的是什么,所以也只能说:“嗬嗬嗬嗬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