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他从月中来
当时云霄就想问师尊一句,为什么?
可是云霄不敢,云霄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师尊一人。
怕之极,爱至深。
……
……
风波子死不瞑目。
一众昆仑三代弟子相顾骇然!
早闻师祖月上修行,月上有甚?
师祖境界太高,大伙儿全都知道,可他还一闺女,有没有人知晓?
果然嫦娥仙子!
果然!
哪里又有狐妖?
哪里??
……
……
尘埃落定,有惊无险。
仍只一轮圆月,天上并无一人。
多少愕然问道:“先生先生,你不是说——”
先生古怪一笑:“说甚?”
念头转过多少恍然,问题就是只要事情圆满解决那个他也就没有了出现的必要,所以说嘛——
说话众道一一告退,只云霄子心犹不甘:“先生,云霄告退。”
风波子半空悬浮,一脸安详。
多少瞥过一眼:“慢!”
当即选定一高大显眼人扯其衣袖满脸委屈叫道:“仙爷仙爷!神仙爷爷~~”
无崖当即变色,凭空矮下一截:“使不得啊,仙姑奶奶!”
多少蹙眉,楚楚可怜:“仙爷仙爷,那道人好凶,他用剑刺我,你看你看——”
说话小嘴儿一扁,泫然欲滴:“这里!这里!”
“哪里?哪里?”
无崖二目大睁,满脸痛心疾首:“啊哟哟哟,可不得了!果然伤势严重,青松道兄快快取药,野药不要灵丹妙药!!”
“野你个逑!你个野道!”
青松暗骂一句,也自不敢怠慢,当即掏出一干瓶瓶罐罐:“灵丹妙药,绝对神效!此乃螭珠生肌散,熊胆白玉膏,麝香金乌丸,仙人童子不是内个,反正全都好药!!”
“我不要!我不要!”
多少很想笑,只撒娇哭道:“我要他赔!要他赔我——”
指点之处正是云霄:“内个。”
内个?
无崖子愕然望去——
馁个?
青松子愕然望去——
馁个?内个?所有人愕然望去——
却是仙剑知机。
无崖子腰畔此时佩有两柄仙剑,左右各一:“剑?”
一胜机,一知机。
“剑。”
昆仑镇山之宝,三十六仙剑之一。
原是冲着云霄来的,云霄皱眉道:“赤阳师兄,你怎么说?”
自不必说:“赤阳说过,听先生的。”
“那就给她呗。”
先生有一说一:“反正也是她家的,这叫物归还主。”
云霄摇头,眉头紧皱:“师尊不在此处,云霄不敢做主。”
“云霄!”
形势一边倒,无崖子青松子齐齐恐吓:“云——霄——”
多少也叫道:“云~~霄~~”
云霄子怒气上涌:“放肆!”
“仙爷~~仙爷~~”
现下有俩偏帮,多少委屈哭道:“他骂我!他骂我!仙爷给我做主,仙爷仙爷仙爷~~”
“仙!姑!奶奶!!”
无崖青松义愤填膺,热泪迸发:“好你个云霄子,敢骂俺家仙姑奶奶?给我受!死去罢——”
说话双双奋勇冲上,一个抱腿一个搂腰:“掌嘴!掌嘴!掌他嘴!”
同时打脸:“打他!打他!打他脸!”
同时抢剑:“不给?不给?给不给?”
同时还骂:“还骂?还骂?你还骂?”
“啪!啪!啪!啪!”
云霄连吃几记黑手,一时也自动了真怒,瞬间三人翻翻滚滚扭作一团:“啪啪啪啪啪啪啪——”
“黑虎掏心!黑虎掏心!”
多少破涕为笑,拍手跳脚支招:“猴子偷桃!猴子偷桃!”
青松子头发散乱,闻言一式黑虎掏心:“我掏!我掏!我掏掏掏!!”
无崖子人高马大,偏生一味只攻下盘:“我抓!我抓!我抓抓抓!!”
云霄子腹背受敌,只得使出王八拳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赤阳背过身去。
昆仑众道无人敢阻,心说今天真个丢脸~~
莫虚早已目瞪口呆,心说这就神仙打架?
先生看月亮。
月亮在天上。
来了。
他来了。
长歌而来。
他从月中来。
虚空漫步,踏着月光。
一步两步,三四步,须臾人至。
但见粗麻葛衣,大袖飘飘,长发随意挽起,斜斜一簪。
但见龙行虎步,尽赤双足,额头宽广堂皇,有如满月。
但见鼻直口方,却也面目寻常。
只那眼睛很亮,直如冬日暖阳:“是是非非,非非是是,将断不断,一剑斩之。”
声若龙吟虎啸,其势雄浑浩荡,相较之下云霄之吟不过荧虫比月:“咣当!”
桌上一剑。
剑无鞘,长三尺阔三寸,通体乌黑。
剑首无锋,像一把尺。
剑如其人一般简单,平平无奇朴实无华。
剑名玄机。
人名玄机。
玄机就座,旁若无人。
玄机祖师驾到,众道就檐瓦跪拜:“师尊在上——师祖在上——
“赤阳。”
“赤阳禀师尊,赤阳查知昆仑玄机宫三代门人风波子出山游历十二年间,杀一十七人,奸三十九人,伤人毁物不计其数。”
赤阳子跪拜禀报:“而今肉身在此,三魄失其幽精,如何处置还请师尊定夺。”
“青松。”
“师父!云霄不听大师兄的话,纵容门下弟子作恶,还骂咱家仙姑来着!”
青松子鼻青脸肿大发牢骚:“我不过就说他两句,他居然还动手打我!师父你看你看你看,一下打掉俺三颗门牙~~”
“无崖。”
“师尊仙福永享!师尊寿与天齐!!”
无崖子脸肿鼻青,见面儿就哭:“师父啊师父,莫说那山中有无日月,您老这一去可就是整整六个甲子,整整六个甲子啊!真真想煞小无崖!!呜呜~~师父师父,小无崖想你,小无崖想你啊~~”
“知机。”
“……”
“哟!”
一人大惊小怪满脸好奇说道:“我说大脑门儿,这可不像你,婆婆妈妈啰里八嗦滴~~”
自也无人理会,莫虚都不理他。
看这神仙也就四十许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五官也是平平无奇,只一大脑门儿十二分显眼。
鬓也微秃,尤显脑门儿出奇地大!
莫虚立他身后,频频拿眼偷瞄,大气也不敢喘,心下紧张万分~~
这人身上有一股气,非常之独特的气息。
似苍凉,又雄浑,既霸道,更悲壮,他自拓拓不羁,却也张扬豪放!
他不像是一位神仙,也不似是一名道长,他坐在那里就像是一个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人是沉默寡言麻衣粗鄙,不掩磊落决烈杀伐之气——
大英雄啊,大人物!
老丈人?
自也难怪,事关重大!
事关多少。
多少不动不语,怔立原地。
水样月色,淡映玉颊,映出孤孤直直浅浅两道泪痕~~
“咣当!”
又一声响,莫虚愕然,众道无不面色惊恐:“啊!!”
只一剑,风波子从中断为两截。
腰斩。
剑无血痕,尸无血迹。
那切口平整之极,使得一干隐秘事物堂而皇之映入眼帘:“咝~~!!”
花花绿绿,尽是肚肠,团团蚯蚓般蠕动~~
一时死寂,鸦雀无声。
“呃——”
莫虚胃中一阵翻腾,险些一口吐将出来:“咳!咳咳!!”
“我说大脑门儿,这也太狠了你!”
叶先生摇头叹气,满脸不忍地说:“人斩杀了就是,魂魄你也斩灭?”
一剑灭杀!
众道面色戚戚:“无上天尊——”
“赤阳,领杖刑八十。”
“青松无崖,拘下云霄,禁玄机洞,足四甲子。”
语落众道依次起身,一一躬身领命告退,因为这个必须得服:“师父——”
说一不二,没有商量:“师父!”
只一云霄子跪地不起,泪流满面:“云霄还有话说,云霄有话要说!”
“云霄!”
青松无崖一左一右挟持云霄,一个微笑道:“小师弟啊,听师父话,快随师兄回去,闭关好修行嘛!”
一个安慰道:“这才四个甲子,不过两百多年,师尊已就格外开恩了啦,这完全就是用心良苦嘛~~”
“师父——师父——”
云霄子放声大哭,将身挣扎扭动,腰躬得像个虾米脸也似给猫抓花,就像给坏孩纸欺负过后总算找到爹娘哭诉:“云霄不服!云霄不服!!”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
先生不忍,同情地说:“哭也没用,不服不行~~”
云霄心如死灰!
每一次,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个样子,这都多少年了?
不听师父的话,是要加倍重罚,这一点云霄也是心知肚明:“师尊在上,云霄告退。”
只得拜过,黯然离去。
无声无息,流光又起,御剑而来御剑而去:“咣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