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狼狈也疯狂

  如果有来生,也要在一起。
  我和你。
  在那一瞬间莫虚闭目待死,却也心如止水。
  一生何其短,一瞬何其长。
  那一刻灵台遽然清明,这一次莫虚真真切切看到了他,但仍是一道挺拔背影虚空伫立——
  仍不见面容,亦足见桀骜!
  那是谁?
  你是谁?
  我是谁??
  多少笑了:“虚虚~~”
  多少心说好个呆子:“多少?多少!”
  莫虚在下,多少在上。
  莫虚只疑身在梦中,偏偏软玉温香在抱:“虚虚~~”
  但见一截剑尖明澈白亮:“你个呆头鹅,傻不傻呀你!”
  隐现寸许锋芒,并无一无血渍:“铮!!”
  仙剑还鞘,风波子负手望天。
  剑自胛入,透肩而出。
  莫虚恍然,欲语无言。
  只滴滴泪落,和血洇湿衣衫漫过方寸之地:“好啦好啦,不怕不怕,我们虚虚不哭鼻子~~”
  “……”
  “多少不怪你,多少很欢喜。”
  “……”
  “真的不怪你,真的很欢喜~~”
  “……”
  “你不要担心,一点皮肉伤。”
  “……”
  “虚虚要听话,不许再胡闹~~”
  莫虚再无言。
  再没有理由可以找,终究还是害得多少受伤,这都要怪莫虚!
  先生说过,莫妄之,莫忘之。
  多少说过,稍安、勿燥、莫要妄动。
  莫虚猛抬头,双眸赤如火!
  风波子无视。
  一只兔子,眼珠儿再红也是一只兔子,风波子无视。
  此时风波子袖中犹有一张紫符“五雷破煞符”,只是心下隐生不详,一时之间蒙生退意——
  妖狐身法奇快,并未现出原形。
  六翅狐族,六翅狐族!
  在那凶险莫测的蛮荒大陆,风波子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风兄?风兄?”
  然则此时以吕大捕头为首,一众官差缓缓围拢聚上前:“如何?如何?”
  大狼是一粗人,二狈才有学问:“风兄果然神通广大,兄弟佩服佩服,着实佩服至极!”
  吕应德笑道:“只是风兄啊,这案情尚未察明,你怎可出手伤人?”
  风波子闻言愕然,以为听错:“风兄啊——”
  “风兄!”
  吕应松摇头晃脑,亦仰天叹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风波子瞥过一眼,略觉讶异。
  吕应德长叹:“光天化日之下,无端戮害良民,风兄此举委实太过不讲情理~~”
  “拿下!”
  吕应松一指暴喝:“拿下此獠!重重有赏!”
  “且慢。”
  吕应德一把拦下,义正辞严说道:“风兄无心之过,如何法办?训诫,训诫即可。”
  人心易变,狼狈为奸。
  哥儿俩是一唱一和配合默契,明显私下里早就对好词儿了。
  一众官差干瞪眼,傻看戏。
  莫虚多少相顾无言,只见那大狼二狈你一句我一句晓之以情理动之以利害,仍自一口一个风兄左右那言外之意:“风兄——风兄——”
  风兄,懂了。
  这是当了枪,为人作嫁衣,之前明明约定好狐狸美人到手三人一起享用,风波子原本就打算一人儿独吞,没成想那哥儿俩却也与他一路货色,这没过河就要拆桥双双翻脸反咬一口:“很好。”
  明白人不必多说,风波子淡然一笑:“很好。”
  说话勃然大怒,已然动了杀机。
  然则不动声色:“吕应松,你有种。”
  吕大捕头嗤之以鼻:“哈!哈哈!哈哈哈!”
  “吕应德——”
  吕应德保持微笑:“风兄,大家有话好说,何必撕破脸皮?”
  二狈还是比较含蓄,不过也是一个意思——
  一般!不鸟!!
  这可就奇了怪了,风波子何许人也?
  昆仑传人,神仙之流,仙剑知机祭出,弹指血流成河——
  当知生杀大权,执于谁人之手:“张天师。”
  知机将出、未出:“张天师?”
  风波子面色一变:“张天师?”
  吕应松眉飞色舞得意大笑:“不错,正是我天朝国师,张天师!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波子蹙眉,目光闪烁。
  彼时之天下,举凡世间修行人,无人不识张天师。
  张天师,名骛字公宣,号称龙虎山张道陵之后,以神通大能广传于世,大殷皇朝奉为国师,世人皆称张天师。
  张天师道法通神,尤擅符咒丹鼎之术,修为近至地仙之境,随时可以白日飞升。
  威名广传天下,人人以为神圣。
  当然世人皆愚,传言未必可信,但风波子不同。
  因为提到张天师,就必然会要说到——
  昆仑一祖师,有名玄机子,寿逾三千载,仙剑参九天。
  人名玄机,宫名玄机,剑名玄机。
  修行界有云:北玄机,南天师。
  昆仑祖师玄机子如同张骛张天师一般同样神通广大同样无人不知,二人一南一北声名并驾齐驱——
  当然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二人也曾交手,是在很久以前。
  那是后话,暂且不提。
  张天师,便就是大狼二狈的后手儿。
  或说杀手锏,也是敢于不鸟风波子的真正底气:“铮!”
  不料一声龙吟剑出鞘:“又如何!”
  小觑昆仑剑仙,真真取死之道,瞬间一道白光匹练也似横空出世:“咻——”
  众人眼前一花,仙剑悬于当空,淡而眩目直若通透:“扑通!”
  吕应松双膝一软:“风兄饶命!!”
  “嗒”一声轻响,半截黑色幞头落地连同几绺长发飘飞:“啊————————————————”
  吕大捕头搂头带脸长声惨叫:“我的头!我的头!!”
  现场所有人惊呆,风波子出手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但见他负手望天:“张天师即来,本真人不惧!”
  大狼胡言乱语,眼见吓破了胆:“好好好,好你个风波子!你你你,好大狗胆!”
  二狈也自傻眼,一时冷汗迭冒:“风兄风兄,手下留情!有说好说,有话好说!”
  失策了,失策!
  任你二人天花乱坠,风兄心下自有计较。
  扯了虎皮就竖大旗,张天师又何许人也?
  就说天师法力通天,此时也是远在天边,又怎会识得这一双酒囊饭袋龌龊小人——
  不是不惧,而是不信,是也。
  结果就是:人没唬住仙剑照出,大狼二狈计算失误,平白来个班门弄斧,胡乱装逼自寻死路。
  因为风波子本身就一装逼高手,可以说是深谙此道,这种事儿他以前也没少干。
  就比如说他本家祖师爷,昆仑玄机子。
  风波子那也时常挂在嘴边儿,一般遇上个麻烦事儿或搞不定的硬茬子立时张口祭出,那可不是一般好使——
  吾祖!陈玄机。
  “吕大人!吕大人!”
  眼见上司蒙难,事态十万火急,一众官差也顾不上跟着他丢人现眼纷纷上前七手八脚给他扶将起身,前正衣冠后拍屁股,感同身受义愤填膺:“大人息怒!息怒息怒!”
  当下慷慨激昂表忠心,誓将披肝沥胆共患难:“妖道妖道!大胆妖道!”
  话说千遍只一样,马屁当然要拍足:“大人呐——吕大人——”
  人人肚里偷着笑,奴颜未必是媚骨:“可恨呐!真该死!!”
  世间百态,不一而足。
  不过混口饭吃,自也不必当真。
  仙剑一出,阴谋败露,吕大草包打回原形其后就是主使之人:“吕应德,这想必是你的主意。”
  “不错,是我。”
  吕应德客气点头,从容笑道:“风兄啊风兄,你是有所不知,我兄弟二人此番直言相告,乃是一番好意。”
  “哦?”
  “风兄风兄,听我一言——”
  大狼凶残,二狈阴险,如若今日莫府之事。
  吕大捕头草包一个,吕二参谋隐忍不发,而以阴谋诡计论定不要说他哥吕应松便就这号称神仙之流的风波子也拍马不及,大大不及!
  若是要杀,又何必问?
  一剑断头,多么痛快!
  仙剑斩头,斩却幞头,削过头皮,皮毛之事,所以嘛只有一种解释——
  他不敢。
  狡兔三窟,以备不测,关于张天师之事吕应德早已备好说辞:“此事说来话长,好教风兄知晓,只因我名州境内连日来妖孽为祸,百姓终日不得安宁,故而我父吕不清忧心忡忡,思之再三,便于前日里快马漆信上报我朝天子,奏请我天朝国师张天师亲自前来降妖除魔,以还我名州境太平,还与苍生黎民安泰。风兄啊风兄,这张天师与我父一朝共事说来也有几分交情,届时天师大驾莅临名州弟于府衙设宴摆酒,邀兄共进一杯可好?”
  一气呵成,流利无比。
  见他不似作伪,风波子心下疑虑,蹙眉不语。
  吕应德察言观色,心下大定:“风兄,天师回信已至,书得八字真言。”
  “怎说?”
  “不日即来,蛟化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