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三千烦恼

  有云,遮住了月。
  清淡月光透泻,火炭哔剥作响,木柴烧燃正旺,映得满室皆春。
  多少斜坐榻上,冷着张小脸儿:“去呀,死去!”
  莫虚叹一口气,没精打采走开,只好去照镜子——
  镜中莫虚没精打采,面色寡白两眼无神:“多少多少,你不知道,额滴这颗心呐,千百个爪子挠~~”
  “去!”
  多少啐道:“有完没完,烦也不烦!”
  说是恼,却在笑,无外轻嗔薄怒,胜似打情骂俏~~
  火光跃动,错落有致,掩映一张娇美小脸儿,精致鼻儿与嫣红的唇,尤显一抹颀长脖颈耀目地白。
  莫虚不再说话,只望镜中多少。
  于是沉默。
  无声胜有声,尽在不言中。
  夜色深重。
  是非上门,多少自知。
  风波子是吧?
  多少心说,什吗东西!
  ……
  ……
  ……
  有风,吹开了云。
  月在中天。
  清冷冷的月光,透过白惨惨的窗纸,照见一张白白胖胖的脸。
  晦明晦暗,满布阴霾~~
  和尚?
  和尚!
  是的,这是一个阴谋。
  就在傍晚时分,空悲老和尚去到半仙客栈成功蛊惑了朱掌柜。
  其后朱大娘也被他收买。
  然后俩人儿一合计,二话不说直接就把朱大少给卖了。
  从此以后朱大少就落发为僧,终日吃斋念佛,成为了一名和尚。
  那不可能!
  绝无可能!!
  大少当时据理力争,哀求哭嚎,反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那偷银子哒老贼秃根本就不是一个好东西,此举必定包藏天大祸心~~
  奈何爹娘鬼迷心窍,反将大少又揍一顿。
  这一天,屁股梅开二度,简直惨无人道,真是活见了鬼!
  是有鬼,窗外风声大作,狂啸嘶吼呜咽,直若万鬼齐哭~~
  这一夜,大少心忧如焚,导致重度失眠。
  直到打更,这才睡下!
  一泡好梦,再次出现。
  一方世界,天上乐土,种种美好宛若真实。
  睡梦之中,有一只手,无尽温柔轻抚其头~~
  很舒适呢,很惬意耶~~
  久久久久,并以呢喃:“南无——阿弥陀佛!”
  ……
  ……
  天大亮。
  大少一觉醒来,顿觉头痛欲裂!
  后脑昏沉,前眼酸涩,左右一摸,又湿又凉~~
  却是口水,还是眼泪?
  哎!命苦之人呐~~
  命苦之人叹一口气,迷迷糊糊坐起身,正想去方一个便:“咦?”
  忽觉某个部位很有一些不对:“咦??”
  一个愣怔,眉头皱起~~
  然后不由自主划拉一下头皮:“咝~~~~”
  然后又摸:“?”
  摸将上去光洁溜溜,手感倒是不要太好,但似乎总是缺少了一些个韵味:“这!!”
  再摸。
  摸着摸着,朱大少的冷汗可就流下来了:“天呐!天!额地个天!!头头头头——”
  头发??
  呢。
  ……
  ……
  总算好事情,头还在已经就是万幸!
  一夜之间,青丝尽褪。
  当然这是一个梦。
  大少恍然一笑,坦然去照。
  ……
  ……
  ……
  要用什吗词汇才好形容呢?
  又白又亮,带一点青。
  就像一个煮熟刚刚出锅,又剥掉半个皮壳的鸭蛋。
  就是鸭蛋,带一点青。
  莫说一毛,茬也木有,朱大少的头发就好像是从来都没有生长出来过:“好啊!很好!啧啧啧啧,有够精神~~”
  当时大少左看右看摸了又摸,镜中还在笑着:“漂亮!威伍!!”
  当然笑着笑着可就。
  不是梦。
  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
  在此期间朱大少多次猛揉眼睛并在床上地下反复查找,并且狠狠拧掐过两下大腿内侧,中间还洗了一把脸扇过自家四个耳光——
  试图消灭这个现实。
  经过多次反复验证:“不对?!啊这!?”
  大少傻掉。
  镜中大少,呆呆愣愣:“这可真是,蹊跷鬼怪~~”
  “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头发走失。
  大少暴走:“谁?是谁?是谁偷了我的头发?啊!啊!!啊—————————”
  那是真正怒火倾城,毁天灭地焚灭万物“呼!!!”
  今天必须有人得死,朱大少此生最最引以为傲的便就是那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
  养成历经十年寒暑,当头一甩无尽风骚:“爹哋!娘啊!!快来人呐——招!贼!了!啦————————————”
  是的头发可以卖钱。
  所以有贼。
  首当其冲朱家上下,怎么闹腾不必多说,反正一家老少鸡飞狗跳这一回算是彻底干脆乱了个套:“好啊。”
  朱掌柜出奇淡定:“成好啊,馁这个头,额瞅瞅揍成好~~”
  朱大娘一惊一乍,生似见了个活鬼:“啊哟哟~~额滴儿!咋揍圆鼓溜秋,弄个瓢瓜脑袋?”
  当然装的。
  反应不对。
  依照常理来说秀儿早揍该当场晕死过去,可她没有晕。
  反而很清醒。
  所以这里头,肯定是有鬼。
  有才呢,惊闻有贼他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抄菜刀,现下反倒大摸爱子其头,并且爱不释手?
  总而言之,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上种种不过浮云。
  朱大少是心知肚明。
  并且心如明镜,朱大少绝对不会放过罪魁元凶幕后那只黑手:“好个贼秃!你等着瞧!!”
  正是福至心灵,一针见血。
  罪头祸首之人,正是空悲。
  回想昨日种种以及前日状况,那老贼秃定然是一个惯犯,他不但用石子调包偷窃大少坟头锦囊之中的二两银子而且深更半夜悄悄潜入朱家偷盗大少满头长发拿去卖钱——
  好啊,很好。
  上次的仇还没有报,这老贼秃欺人太甚!
  “好了。”
  朱大少,冷冷道:“我知道了,帽子拿来。”
  这样的表情,以及语气,可见大少已然真正动了真怒:“我去一下,很快回来。”
  大少戴上帽子,取了菜刀,阴沉着一张脸出门而去。
  要去哪里自不必说,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朱家上下无人敢挡。
  反而立在门口欢送:“富贵儿啊,咱不捉急!人介活佛说嘞,放下馁个屠刀~~”
  活佛神通显现,自然顺理成章。
  这是一个圈套,一个圈套,总是一环套着一环。
  这一回朱大少是躺着中枪,撒尿上套儿~
  大少一去不复返,从此人间蒸发。
  ……
  ……
  ……
  多日之后,有人去到城东无名寺烧香,发现那口奇怪的破钟不见了。
  只一肥头大耳小和尚一个人背身坐在那里,一下一下子敲着木鱼:“通!通!通!通!通——”
  并在口中念念有词。
  这样也好。
  红尘的喧嚣,世间的纷扰,就此与大少完全绝缘,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是!
  离了朱大少,世界就乱套!!
  现如今名州城里妖孽四起横行霸道,简直就是无法无天,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老实百姓和漂亮妹子们又由谁来保护呢?
  这是个问题,一个大问题!
  比如说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