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经知验悟

  人类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但本质上人类又是非常单纯的!就算极度消耗,只要没有危及生命,花些时间,吃点好的,睡几个舒坦觉,都能慢慢好起来!
  纯阳就是如此!伤势想要痊愈不是一朝一夕的,但吃饱睡足醒来精神立刻就明显好转了很多。
  周良一早来看视,见他气色不差,本就要进山去砍柴了。纯阳叫住他,又给了个元宝,叫他暂时不必再去砍柴,直接去镇上买点吃的。而关键还是纯阳需要些药材,但这就犯难了。
  周良不单本身目不识丁,一家子往上几代人也没用过纸笔。不过周良根本没往心里去,自称打小记性好,让纯阳照管说就是了。
  纯阳无可奈何,只好尽量慢慢的把各种药,以及分量交代清楚,但没想到周良听了一遍复述出来果然分毫不差。
  就这样,纯阳在床上一躺就是十多天。期间周良祖孙两个都是老实本分的乡下人,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对他们而言,虽然自己算是纯阳的救命恩人。但这阵子祖孙俩靠着人家每天都能吃饱,吃好,反而对他非常的感激!
  闲下来纯阳忍不住寻思,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话是不假,但仗义也未必总是那么的无可挑剔。就拿米开来说,他的为人谁也不能说不仗义吧?但就算报恩没错,可如果为了报恩不惜助纣为虐,即便自己没有亲自出手去害人,就真能当做没关系,心安理得了?
  而如今这周良祖孙,字都一个不认识,可为人老实忠厚!但如果有朝一日他们突然大富大贵了呢?是不是能仍旧现在这样淳朴,简单?这恐怕没人敢保证!
  天下事大多都不过如此,所谓“想不通”的,往往只是本身没有勇气面对现实。以前的纯阳就是这样,但如今他不会了。
  十天半个月的将养,纯阳已经可以下地走动了。外伤大致已经好了,断骨怎么也得些日子,主要还是损耗的元气内伤就更加急不来了。
  平时闲话聊天,纯阳也大致了解了这个村子只有十来户人家,而方圆五十里内这样的小村子有二十多个,但都是归长兴镇属下。
  而长兴镇也并没有什么专门的官府,只有一个大户人家。平时乡里间如果有什么龃龉,分歧也都是找那人家做主,结果上来看也基本上都是公平公正的,所以从没人质疑过。
  可怎么想也不太正常,就算是大户人家,也终究是民,即没有贵族传承,也没有为官家眷,凭什么能在一方代替官事?
  按照老婆婆说,这种情况早就非只一日了,少说起码也得有数十年以上。其实这附近的村子最老的也顶多二三十年,原本只是荒地。大家也都是这方圆一两百里内的人,多年前因为一场范围很大的灾难,死伤非常严重,很多一个地方的幸存者离乡背井,偶然到了长兴镇附近。
  不过当时的长兴镇也是受灾之地,官府逃离,全城都由那姓阮的大户人家做主。可当时灾民很多,长兴镇终究也不是很大,不可能突然容纳那么多的灾民生活。
  于是,大户人家便找到了这山野间的一些空地,出资帮大伙盖房子,渐渐就出现了一个个小村子。阮家在长兴镇本就颇有威望,而这些村子中也几乎没有哪家没受过人家的恩惠,因此所有人都很愿意听阮家的话!
  纯阳听着也暗感这样的富户确实难得,但也仅此而已!但这么个三不管地界,又如此隐秘,居然没有官署行事,怎么看都不像是朝廷疏忽那么简单!
  如此一来,纯阳不由得多想了点,觉得若是按照纯绅的作风,掌握这样一个地方,暗中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还真一点都不奇怪!
  感觉自己体力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纯阳提出自己躺了很久,觉得发闷,想让周良带自己出去走走,周良自然没有二话。而且不管怎么想,这方圆几十里内也就长兴镇还值得一转了。
  两人进城一看,纯阳行走江湖多年,但如此一个小镇百数十户的人家,而且如此规模还能一切都这般的井然有序,倒还真是稀罕!
  别看镇子不大,但所有的建筑都非常规整,街道也都是横平竖直,连所有商铺看起来也都是精心的安排过。
  比如:绸缎铺子门口就是针线摊,纸铺挨着笔墨店,菜市肉铺在另一边。两间客栈一边一家,酒楼饭店基本聚集在中间地带。
  并且明显可以看出镇子里的居民间都非常和谐,人们见面时打招呼,路边对面闲聊,一切表面看起来都看成完美。毫无疑问,这一切必然都是那阮家的杰作。可如果一切都如表面所见是事实,那阮家必定非同寻常之辈。
  不过虽然看得出人们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可明显这也不是个非常富裕的地方。算是像点样的饭庄只有一家,周良也说过长兴镇并非地处要道,也没什么名胜古迹,所以平时也很少见到外乡旅客行商。所以这一家饭庄,也并不总能看到客满的景象。
  两人在此吃午饭,纯阳看看菜单,他也并非很讲究的人。但见识一点也不差,然而在菜单上却也没见到个能入眼的菜色,只能让伙计看着特色招牌菜上几个,可吃起来也算是别有风味!
  此时,纯阳感觉自己对这小镇的好奇越来越重。虽然一切都那么美好,但却太过于完美,简直挑不出点瑕疵,实在让人感觉不正常。
  这个吃着,门口又走进二人,是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少妇,领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纯阳一见那男孩,不由得心里一阵大惊!他如今已经是年近四十的人了,一身功法修为都是天下罕有,见识不凡,且本身还是出身玄心门的。可如今看到那男孩,相貌清修俊雅都可谓天下罕见。但关键是那孩子骨骼清奇,体态以及肉眼可见的缘法都可谓是天造地设一般!
  凭纯阳的眼里,这个孩子如果入道修行,简直就能说是得天独厚,甚至天下无双。如此一个区区小镇子,竟然会有这等奇才,简直有点不可思议!
  人们似乎对这二人颇为熟悉,也很尊敬!周良轻声告诉纯阳,那二人就是阮家的大小姐,如今掌管着全部家业。而那少年乃是其弟弟,阮家独子,在方圆百十里地内可是大名鼎鼎的天才神童。
  纯阳听了毫无惊讶,反而暗暗苦叹!神童?此子天赋岂是区区俗世神童足以说明的?即便名气远播乡里,但也根本就是明珠沉沙,美玉蒙尘。若是此人能得名师精心教导,未来前途必定无可限量,自己与之相比也只能是黯然失色。
  纯阳在这一个劲儿心里可惜!不过爱才归爱才,他可没想过要去费心费力收什么徒弟。而且他老早就暗中决定这辈子也不会收徒弟了,非要追究原因也就是不想步师父后尘!若是真哪天自己一不小心收了自己和纯绅这样的两个徒弟,自己可不见得有师父那么深的涵养,能不被气死!
  此时,那少年看到这边,微笑着走过来问:“良子!好多天没见着你了,怎么?发财啦?”
  “阮少爷可别拿我开涮,我算个什么?哪有发财的命?还不是……那个……”
  虽然相处了多日,但周良知道纯阳是因遇到打劫受伤的,想要介绍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纯阳此时自己开口:“在下行旅之人,偶遇周兄弟彼此甚为投契,便请他闲暇之时引领在周围转转。这位小公子,请问高姓大名?”
  少年撇撇嘴:“哎哟哟!还挺酸的呢!高姓大名?少来了,我叫阮秋,你哪位?”
  纯阳暗想此子年少,但性情倒是颇为爽快,当即点头:“我叫纯阳!”
  “纯阳?怎么听着像个道士……?”
  愣了下,纯阳以前从未想过,但此时不由感觉谁说不是?
  说着,那阮秋姐姐走过来:“秋哥儿!怎么啦?该回家了。”
  阮秋往椅子里一坐,笑说:“姐姐你先回去吧!我好多天没见着良子,正好跟他聊聊!”
  看看二人,女子沉了下:“那好吧!你记得早点回去,别太晚。”
  “知道啦!”
  三人围坐一起,纯阳听着他俩的闲谈,多是讲山里野趣。可看得出,阮秋明显在暗暗打量自己。
  半晌,阮秋对周良说:“良子!有句话叫遇高人不可交臂失之!你有这么好的运气,可别白白错过喽……”
  周良似懂非懂,他也能明白那所谓高人指的是纯阳,但高在哪?压根也想不通。
  可纯阳听着不由得心头一震,干笑两声:“阮少爷言重了!我不过一介布衣旅者,算哪门子高人呐!”
  “布衣旅者?随便喽!但阁下言谈举止明显非同市井之流,而且从衣着,到这点菜,怎么看也不是普通人吧……?”
  纯阳听得不禁暗想好一个聪明睿智的少年,就凭这些表面不起眼的细节,就能看出端倪!
  “小公子心明眼亮,智慧敏锐,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什么前途不前途的?我家什么都不缺,只要日子快活就够了,何苦费心伤神?真要追名逐利,还有个头啊……?”
  纯阳听得不禁大为愕然!这孩子也未免太精明了!甚至于已经不是单纯精明就能评价了,这简单一句话足以道尽世间诸般辛酸和无奈!
  尤其是对纯阳而言,自然不会想到他说这话有何旁的意思。但自己听来,想当年何尝不也是什么都不缺?每天日子都过得快快乐乐,却偏偏要搞出那么多事。
  即便自己知道从无追名逐利之心,但对于别人,甚至从结果来看,其实又有多大区别?
  刹那间,从十九岁第一次真正步入江湖开始,一幕幕不断浮现心头。所有一切,是非对错已经没有意义了。根本来说,纯阳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失败了。
  那么只是承担失败的后果,其实又有什么可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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