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既在何所虑
然而，刚才突然感到的一种，分裂似的痛苦并且无比愉悦的感受，确实前所未有的！而这一他最担心的危险，早在七十多年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而且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但无论是想尽力去改变，还是痛下决心了断，现在都太不是时候了！
除了自己的命运，信妙香从未憎恨过任何人或事。而且这也只到他当初十年迷惘，红尘梦醒那一刻而已！哪怕再一次彻骨的绝望，他也理解人只不过是命运的傀儡。命运总是必然的存在，那个人就算不是自己，也还有其他选择。
所以，信妙香对这个世界，神、佛、魔，乃至人等等，最多也只是轻蔑，不会产生憎恨或畏惧之类的情绪。哪怕是明知魔为了报仇要屠灭一切，神又是何等的卑劣愚蠢，对他而言都只是那种生命的本能而已！
信妙香唯一会顾忌的，从来都只是他自己。因为失常的本质在自己身上出现的机会并不多，一方面固然只自己本身的克制，但另一方面未尝不是兼修众生之道的体现！
信妙香从不觉得神无极对天眼玲珑心的态度和行为有什么问题，哪怕是贪婪、自私、怯懦乃至卑鄙占了绝大部分，但处于他的立场，天眼玲珑心这样的存在，对他的威胁是显而易见的！
而新冒险拒绝彻底成为天眼玲珑心，有自己的原因，但更重要还是因为知道那是不容于世的存在。
纵然是神明，当一个生命可以兼具世间一切生灵极致优势，超越自然，凌驾造化之上都不是不可能。但那最终到底会成为怎样的形态？谁都无法确定。
所以对信妙香，他一直认为只要天眼玲珑心不出现，这世上总会又可以打败自己的人出现！
一灵缺失，信妙香早已放弃攀越生命极致的机会。他只想平静的存在下去，无论时间长短！但这一次却不同了，那一刻，他的行为违背了自己的意志。
一个身体可以承受多少能量？多少意识？这是个么法得到准确答案，因为无法真正去证明的问题。可现在，信妙香自己心里似乎有答案了。
是否有其他因素的影响，也许，但并不重要。因为影响也是必然会出现的不确定，所以事实仍旧只是证明了自己这条道路走不得的事实！
不可否认，信妙香又一次感觉到了久违的恐惧！夏飞泽、天狼星到如今的魔修罗，哪怕还有其他什么更厉害的对手，信妙香从未自认为有把握可以胜过所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敌人。
可他却很清楚，一旦自己失控，前所未有的能量会从自己身上爆发，毁灭性恐怕就算世间最可怕的恶魔都将望尘莫及！
忽然，信妙香感到心头一震，差点窒息！
赶快重新回到战场，而此刻混乱的战场并不容易看出什么特别的景象。但在那无数尸体之外，他却能感觉到一个熟悉的灵魂消失了！
魇！那世上凤毛麟角，简直就是造化之功的神奇生命！最不可能消失的灵魂。似乎可以想象，在可能出现的敌人之中，能让魇神形俱灭的，除了魔修罗亲自出马，也只有一个了！
此时身在战场的人们还没发觉到，信妙香凝立半空俯瞰下方，视线迅速游弋，终于捕捉到了那一缕似真似幻的气息！
刹那间大雨倾盆，但人们仰望天空才见是信妙香在化气成雨，强夺天时纵然是百余年道行，但也不是那么容易，且必定损耗非常大。
可此时信妙香居然甘心损耗修为，显然不会是为了速战速决多挽回几个无足轻重的生命。
一阵充满嘲讽的嚣张笑声，地面上成千上万尸体忽然化成阵阵黑气，最后在空中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
信妙香注视对面冷笑声：“想不到，堂堂傀儡王居然亲临，失迎啦！”
只有芽儿和夜阑等极少数几人听到“傀儡王”三个字不由神色大变！三大魔帅之首，修罗之前远世魔族的首领，也是最可怕，最恶名昭彰的暴君，阴险小人！
昔日三圣分道扬镳之后，修罗选择前往极北苦寒之地，打败了傀儡王取代其首领之位。原本按照修罗的脾性，就凭傀儡王素日行事作风，以及诸多的劣性和残杀的生命，就算将他千刀万剐都不足泄恨。
但问题来了，傀儡王可不是一般人！虽然不敌三圣，但也仅次而已了！想要彻底消灭他，就算修罗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何况三圣各自为政，都在明里暗里较量，如傀儡王这样的高手，若是轻易消灭实在可惜！
再加上傀儡王虽残暴，但毕竟也是个阴险小人。也懂得三圣之间的利害关系，所以非常诚恳的表示要痛改前非。修罗虽然不会真的信任他，但也便就坡下驴暂时饶了他。
傀儡王到底厉害在哪？最关键是他的神形皆可虚可实，可真可幻。一身可化无数，能溶于空气，水火，还可附着生灵，任意操纵宿体。而修罗最终能胜过他，实力还是其次，关键是性格的固执偏激，才是能取胜的关键！
也只有他，才能把魇那个不但道行极高，而且本体为魅的生灵杀掉。
“天眼玲珑心！哦不！你现在叫信妙香，对吧？居然不信损耗修为普降灵雨逼我现身，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寿数无限，天地同在的天眼玲珑心吧？十年道行对现在的你，由此此时此刻，好像不是那么无关紧要哦？”
信妙香冷哼声：“即便是天眼玲珑心，也未见得就真能天地同在，不一定能轻易对付你。所以我的十年，还是百年道行，能算的了什么？”
傀儡王点了点头：“也对！本尊此时敢在你面前现身，也正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信妙香双剑摆开，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将是一场更加惨烈，更加奇妙无比，可能此生只此一次可见的战斗。
而没想到傀儡王眨眨眼，忽然双手往后一背：“你这是干吗？我刚才只不过是玩玩而已！这次来，也没打算跟你动手。”
“哦？”
“你我之间就不用那么多虚伪掩饰了，我虽不怕你，但你却是现在唯一有可能干掉修罗的人，杀了你对我没有丝毫好处！”
“你想我干掉修罗？”
“我只是相信一点，你打不过我，修罗也不会轻易要我性命。而即便你们同归于尽，神无极和大悲应该会比较愿意由我重新带领魔族。所以，其实我怎么都不吃亏，不是吗？”
信妙香完全理解他的意图，也知道修罗昔日为何没彻底消灭傀儡王，那么今天，或者之后同样的理由并没有产生不同的环境，所以不会改变。
并且如今四大深渊已经不存在了，即便这一战之后魔界失败，也没有办法重新将他们封印。所以未来必定需要给他们一席之地，而且如果要选择一个领袖，必然是昊天和大悲自己不会畏惧，而且确实可以领袖魔界不至于轻易惹是生非的人，那傀儡王无疑是最合适的。
对信妙香而言，他不会在意如何想象什么人，什么事能让自己更好受一点。因为事实就是事实，无论怎么避重就轻，顶多也就是改变表象，最终的结果没有任何变化。
就像曾经，自己打败夏飞泽，但神佛并未对其赶尽杀绝，反而首先将重建的玄都城当做自己的爪牙，为什么？表面上说的是为了监管人间，观察世态，可还不是为了随时便与掌控信妙香的行动？
天狼星为了救自己甘愿被牺牲，神佛最后愿意救自己一命，为什么？善良？慈悲？
若非心音甘愿舍弃元神，而且信妙香一早明确表态不会重新成为天眼玲珑心，否则他岂能活到今天？
同样的道理，这一战若是信妙香再侥幸胜了，世上还有可以制约他的吗？即便他仍旧不会重新成为天眼玲珑心，但在可见的未来，他的修为日益深厚，不断冲破极限，谁能保证不会出现一个比昔日天眼玲珑心更强大的信妙香？
大悲不见得多可恨，不过就是个和稀泥的主儿。而昊天呢？他怎么可能任由自己至尊权威的地位受到威胁？即便此刻他在后悔，在畏惧，甚至能够承认本身的错误。可是当一切风平浪静之后，他就能甘愿活在威胁之中？
信妙香到底是怎样的威胁？莫说对天神，就算对凡间帝王，一方富豪，他根本无欲无求。
可正因为他的无欲无求，但却强大无比，势必会动摇至尊权威的地位，而这个地位首先就是“无敌存在”。看似虚名，但根源就在于即使是神，也和人一样无法不去顾忌别人的看法。
信妙香也好，天眼玲珑心也罢！这样的人存在世上，必然会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但那本该得到所有瞩目的绝对权威，又将置于何地？
信妙香存在至今，是因为他没始终没有去触碰那可以更上一层楼的机会。也是因为这世上必然还存在可见的强大危机，而当这一切消失了，起码是再出现也只会在不可见的未来，他就将成为一切的威胁，遭到“绝对权威”的绝对避讳！
何况，信妙香自己还从来不肯屈从，不肯表示一丝一毫哪怕虚伪的对世俗伦理的敬畏！
危言耸听？事实经验？见仁见智罢了！毕竟就算有过无数的真假现实或记载都指向那必然的结局，可所有人仍旧只选择视而不见，但人不是还没死绝？世界不是依然存在？
有什么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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