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擅驭者授未必易
到了药庐门口，有弟子进去说纯阳来了，跟着就听见里面莫问气急败坏的咆哮：“滚滚滚，让那小子给我滚蛋，不走就给我打出去。今天谁敢让他进来，我就一块扔炉子里炼了……”
李香和李纯对视一眼，以前听说过太多纯阳调皮捣蛋的笑话，如今看来，这位当世医仙对自己的师弟还真是又气又怕极了！
纯阳也不禁显得颇为尴尬，但还真没敢再上前一步。他当然明白师兄说烧自己是气话，就算把整个药庐烧光了，也不可能要他性命！可如果真落到二师兄手上，一通折腾可也绝对不逊于脱层皮，这一点他可是切骨的记忆了！
此时心音一阵笑：“莫二爷这么大火气，可小心炉里丹药过了火……”
话音一落，药庐里面“哎哟”一声，随即同样的声音换了完全相反的语气：“原来仙子到了，这……这帮没用的东西怎么不早说？失礼！真是太失礼了……”
眼看房里跌跌撞撞跑出个身高五尺，中等身材，看起来倒没什么出奇之处的中年人！只是因为常年习惯造成了佝偻腰的毛病，加上比较瘦，所以有点难看。而且其实论年纪他比信妙香只小个五六岁，可如今师徒俩站一起说是祖孙也有人信。但看看白雨，这也没什么了！
“仙子驾到，弟子有失远迎，只那个……”
左看右看，这药庐素来是玄心门中最逼仄的地方。倒不是说这地方确实很小，虽然没有很大。不过自从莫问主持这里开始除了各种器物用具不断增添，还开辟出了很多小块地方培植各种草药，所以就算人稍微多几个都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更说不出什么“扫榻相迎”之类的客气话了！
心音微微一笑说：“无妨！药庐乃是重地，旁人还是不变进入，我们就在此说说话罢了！”
“如此甚好！多谢仙子体谅……！那个，大哥，劳你架，兄弟这什么也没有，你看……”
白雨会意：“行啦！你先陪仙子说话，我去让人准备茶点！”
当即，诸人便在药庐外唯一的石桌边坐下，而只有三个石凳，心音和莫问对坐，剩下一个显得多少有些多余！
虽然莫问对心音态度简直几近谄媚了，可对纯阳仍如视而不见一般。只是对李纯和李香兄妹因为不认识，料想或许是与心音同来，便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心音坐下摆摆手，侍女当即将两个盒子放在石桌上：“二爷！我这次来特地备了点小礼物，还请笑纳！”
莫问听了双眼不禁泛光，连连道谢，可双手早已经迫不及待的去开木匣盖子了。而一见之下，莫问不由得脸上变色！上面方形木匣中是一棵至少两千年以上的肉芝，已经有海碗大小。下面的长木匣中，则是整整齐齐排列着十二颗色彩各异的珠子。乍看也不觉怎么出奇，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只是一般大小，都有头号夜明珠差不多，倒是挺可爱。但既然是心音带来送给莫问的，想必不是一般东西！
莫问此时显得有些激动：“这……这莫非就是……是十二肖密藏？”
心音微笑点头：“不愧是莫二爷，好眼力！若是凡间，即便听说过此物的人恐怕也早没有了！”
纯阳和李家兄妹虽然对医药不算精通，但起码见识不浅，初见那肉芝的时候已经感到非常惊讶了！因为如果是在凡尘，通常只是酒盅大小的一株肉芝，便已经是价值连城了。毕竟此物难得，且确有奇效。纵然说起死回生有些夸张了，可包治百病，药到病除还真不是吹。而且按照传说，千年肉芝服用即可飞升成仙，如此珍奇简直是做梦都难得！
不过看莫问的样子，显然那十二颗珠子比肉芝倒更要珍贵。不过也难怪他们不知道，就算是夜阑在此恐怕也是听都没听过。
十二肖密藏本出自十二肖神，说是在他们各自得道之际以自身元灵为种所育仙树，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树所在。但为了防止被破坏，他们还会各自在仙树附近一定范围内种出很多其他普通的树，而外表看去根本毫无区别。
其实仙树本身也并无什么奇异，但那果实若是生吃，也与别的树木所结无异，唯有仙树所生众多果实中采得天地日月精华的那一枚才是精粹所在！
不过难就难在，若一般人于树林中，根本就分不出那一株才是仙树？就算找到仙树，满树果实如何分辨那一枚才是真品？就算仍旧找打了真品，若是只当果子充饥也更大意义。非要通过特殊方法，以神火炼化才会发挥神效！这一来是肖神鸡贼之处，不过也体现了珍品难求！而且十二株仙树皆是一般，想要凑齐简直比登天都难！
那么，莫问又凭什么判断真假？首先，显然不能把莫问和世俗一般普通大夫相提并论。即便他一心扑在医药道上，但师承信妙香百余年的修为道行可是绝不惨假的！此时他眼里根本已经容不下别的了，满满都是要饭的看见天上掉金子那样的表情！
而此时心音忽然伸手把木匣盖子合上，长叹一声。莫问奇问：“仙子有何指教？”
心音看着他轻轻摇头：“指教倒是谈不上，不过我有点事想不通！”
“哦？何事竟让仙子如此费心劳神？不知可否说说，若是弟子有何可以效劳之处，或可分忧一二？”
点点头，心音沉吟问：“请问二爷！百年精研，如今这医术到底是何等境界？”
莫问一听，微笑着脸上不无自得之色：“这医药一道，并非法力奇术，若是阳寿当尽，便毫无用处。可但一息尚存，无论何种病症，必定会有解救之法，无非医者能力高低。弟子毕生醉心此道，还阳重生那是不敢妄言，但世俗病症料也不在话下！”
“哦？那请问二爷此生可救治过何种疑难杂症？治好过什么人……？”
这下可把莫问给问倒了！细想今日之前，他真正凭自己医术治疗过的人，居然只有自己的师父信妙香一个。而且说白了当年信妙香重创之后迷失十年，后来还是因为重新修炼了大悲无量的功法才渐渐复苏，而那十年中不能说莫问一点功劳没有，可也顶多就是给他续命，还真显不出什么医术！至于玄心门里偶然有人被他治病，也没什么特别的症状。多数要么是练功偏差，要么门人切磋失手，仅此而已！
而此时此刻，莫问心里不禁暗暗思索，普天下谁人不知玄心门妙真人的二徒弟乃是当世第一医仙？可自己问心，居然没有什么真正出手为人治好过什么病症的记忆！
诚然，莫问并不在乎世俗虚名，但此时他对自己心里不由得感觉突然长了个疙瘩！可同时，他也立刻明白了心音此来，并非仅仅为了给自己送礼物！
恭敬拱手，莫问声音略微有些苦涩：“多谢仙子指教！弟子茅塞顿开。此番来意，还请仙子明示！”
心音微笑点头，暗道：信妙香的徒弟，果然没一个真笨！
说到底，心音可不是涉世未深的小毛孩子！一开始她就想到纯阳三个想当然觉得自己来了，凭着多年送礼的交情就能搬动莫问？他们也不想想，连师父都使唤不动他，而且堂堂玄心门二弟子，真能就凭所谓的拿人手短让他乖乖就范！若是今天他就不动摇，大不了再不拿自己东西，又能如何？
退一步讲，就算真把他逼出来，可这玄心门里论性子执拗怪癖，信妙香排第一，莫问无疑就是二一个，苟艳艳顶多是小姐脾气！让他心不甘情不愿妥协，就不怕他出去之后想办法出气泄愤？
对莫问这个人，讲医术可以，但想跟他说什么医者仁心，那就是没睡醒！所以心音把珍藏的至宝拿出来，一方面的确这两件东西绝非世俗财物可以论价，普天下怕也只有莫问才能发挥其真正的效力。二来就是借机提点，让他明白你就算医术再高，名气再大。可你研究了一辈子医药，却没治好过一种病，救过一个人，那这“医仙”之名你背的不会脸红吗？
沉吟片刻，心音又问：“莫二，你可知你师父去哪了？”
莫问一愣！虽然不明白她何意，不过心里暗想：之前一口一个二爷叫着，原来是有事相求。如今挑明了，二爷就变成莫二了！“弟子不知！”
“白老大！告诉告诉你师弟！”
白雨当即恭敬答应，然后简略讲了最近发生的一切。莫问听完了心里又惊又气！惊的是自己成日关门研习，竟然不知外面世界已经变天如此严重！而气的一个是六师弟居然自甘堕落，另外一个也是此时细想对这些自己并非全无印象，只是之前从未入心过。
而且，此时他又明白了心音此来的另一层意思。一方面是自己既为医者，可却从未干过医者该干的事，着实枉学一生。二来身为玄心门二弟子，如今师父亲自在外奔波老路。自己若是纯绅或纯阳倒是可以体谅！
但自己确实甚至师父过往的人，但百余年中自己却都想不起为师门，师父做过一件哪怕稍微分担责任的事！
心里一阵愧疚，莫问当即垂手：“仙子此番用心良苦，弟子犹如醍醐灌顶！且请仙子稍待，容弟子少做准备，这便与七弟一同赶往江南去救人！”
纯阳三人此时有高兴，又疑惑！觉得想不通今天这件事到底办的算是困难还是容易？
说困难，心音一没逼，二没骗，三连苦口婆心的劝导都没一句，更没半字指责他枉称医仙。但最后让莫问自己幡然醒悟，心甘情愿的去救苦救难。
可若说容易，大概也只能说是深知而已吧？
纯阳此刻心里深感自己又学了一招，首先是白雨的指引，遇事首先要找对路子。然后就是心音，对人对事都要先看清根底，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导其自悟，永远比破口大骂来的有用！
当下，莫问向三人细细询问患病者的各种症状，可曾受过什么治疗？用过什么药？效果如何等等。不过对这些三人所知非常有限，毕竟自己也都是见闻，并没特别仔细的去检查过。
不过莫问问了大概，便回到药庐里指派弟子准备要随身携带的药物，然后领了六名弟子随同下山。
目送一行十人远去，白雨微笑颔首：“仙子妙法，弟子佩服之至！”
白了他一眼，心音哂笑：“白老大，跟我还装老实厚道？敢说不是你让小七他们去找我？”
“仙子明智，弟子自愧不如！”
“少来！你们这帮人，摊上那么个师父，说他好，宠得你们一个个的无法无天！说他不好，天底下还真也找不出比他的了！哎！自古人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也许不会当师父，就是他的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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