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情断
信妙香从始至终都明白，今天不可能是轻易了结。而且自己必然会遇到最不愿意发生的事，可自己只能准备好去面对，承受！也许今天自己的爱终究无法得到圆满，但相比同归于尽，他相信爱人更加不会愿意因为她让自己受到伤害！
眼看着阮盛文在城头上游魂神剑猛挥，护城河中顿时窜出一大群面目凶恶之人。信妙香虽然没真正见过，可也料到就是传说中的北海鲛！
北海鲛素来是极其残忍好战的一族，就在远世之时，也曾凭自己一族之力向神佛挑衅！虽然失败告终，但也算曾经威风一时的！
不过，比残忍，信妙香似乎也不会感到畏惧！而此时，对他来说也正好是有了个可以宣泄心里愤懑的机会！
也没等对方先动手，信妙香如鬼似魅般抢先出手。加上小狼，二人杀得兴起。不久，阮盛文精心挑选的百名北海鲛族中精锐斗士全都被杀了，而且没有一具全尸！
虽然信妙香的心狠手辣是人尽皆知的，可真正亲眼看到仍旧让人感到心寒！
城头上一片骚乱，阮盛文手中游魂神剑忽然驾到了夏冰妍颈下，恶狠狠说：“信妙香！看在兄弟一场份上，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放聪明点别自讨没趣！”
信妙香此时心如刀绞一般，可仍旧一脸的无所谓：“要动手就快点，起码像个男人，到了现在这地步你还想能活多久？”
“你……”
说着，阮盛文心里何尝不慌？当即对这夏冰妍狞笑，低声劝说：“公主！还是劝劝他吧！我们这些人不算什么，可你自己，还有你宝贝弟弟性命可是很金贵的！”
夏冰妍看都没看他一眼，强自镇定向着城下的爱人平静微笑：“相公……！我还是愿意这么叫你！今生有缘与你结为夫妻，我已经死而无憾了！今天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无怨无悔！我死后也一定会向上天为你祈祷，保佑你可以永**平安安，杀光这群十恶不赦的畜生！”
阮盛文听得恼羞成怒，喝骂：“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信妙香，看着吧，你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你又算他妈什么男人……”
眼看着阮盛文一剑狠狠的刺进夏冰妍后心，剑尖直透前胸而出。跟着一脚，将其踹下城头。
这一幕，信妙香本来曾经在心里想象了无数遍，他当然不希望会真的出现，可也明白注定了。
刹那间，信妙香感到一股寒意上涌，本能的飞身而出接住了落下的夏冰妍。
落地，信妙香感到双眼干涩，酸胀，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夏冰妍缓缓睁开双眼，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丈夫，想说话，可却说不出。想用手去摸摸他，也没有半点力气。
信妙香轻轻蹲下身子，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微笑着柔声安慰：“娘子！我在，我在这陪着你……”
夏冰妍凄然笑着，眼泪再次溢出了眼眶，颤抖着嘴唇仍旧没有说话的力气！强抑心痛，杀来的敌人被小狼一个个撕成碎片，他虽然心智不全，却也能感受到信妙香心里此刻那种绝望的痛苦！
那种痛，只有感受到的人自己才能理解。是只有杀人，只有血，只有数不尽的性命断送，以及江河般奔涌的血潮才能稍微平定……
城头上众人也被小狼的凶恶吓得魂不附体，乱成了一片！
阮盛文本来想的是信妙香再怎么装，一旦夏冰妍死在眼前必然大受打击，到时候就有机会可以趁机拿下他。但怎么也没想到，根本不用信妙香动，就一个小狼已经让他们所有人望而却步，明显根本就没得打！
虽然想象过无数次，无数种的可能，虽然自己心里也知道事情一旦真正发生和想象是不同的，但信妙香也真的实在还是低估了这种痛苦的程度！
此时，信妙香看着怀里泪流满面的妻子脸色渐渐转白，双唇翕合，身体也已经渐渐发凉了。
信妙香知道她想说，却不敢说的是什么！自己此生已经辜负过一次真心，不过那一次自己没有机会去体会那种痛苦！可如今，自己势必要再辜负一次，但这种痛难道是上天补给自己上次没能感受的？
可无论如何，自己只能看着她死，看着她痛苦，可还要看着她含恨而终吗？
“娘子！你放心！我……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答应你，放心吧……”
夏冰妍激动的泪如雨下，也终于鼓足了力气开口：“谢……谢……”
说完这两个字，夏冰妍终于合上了双眼，轻轻垂下头，唯一稍感欣慰的，就是她起码可以算是含笑而终的！
曾经，信妙香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人！那时候他叫“复仇”，可悲不仅仅只因为自己只是为了报仇而活着，更加是自己根本做不到想死就可以死去！
他从来不认同当年所有人都真是因为自己而死的，可是他无法阻止那无数逼迫，丝毫不肯放松，不肯让自己安然片刻的声音！所以，那时候他的痛不欲生，其实只不过就是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
但这一刻不同了，他本以为另结新欢就算终究不能拯救谁，可至少当自己面对这最后一刻的时候，心里大概不会像以前觉得那么痛苦！至少，自己可以想象还有妻子，这份爱并不是非要消失不可！
然而真正体会，感受，他才明白。自己对这个世界上的人如何认识根本不重要！因为自己从来就没有非得去认识他们的必要！可当自己觉得终于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支持，失去的那一刻却并没有连生存的意愿一同失去。
那时候信妙香也曾心底里感到愧疚，他想自己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妻子？她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如果自己并不如以为的那么爱她，连自己似乎都会觉得无法原谅！
可之后，他越来越迷惑！他有无数机会可以把妻子救回来，大不了连那个讨厌至极的小舅子一同带回来，从此关起来有什么不行？可他知道，如果自己那样做，被自己当做生存下去希望的这份爱情，就再也不会像曾经那么纯洁，真实了！
而且对于夏冰妍，她既然不能忘掉弟弟，自然也不会愿意看着弟弟永远生不如死！她不会为此而恨自己，也明白自己那么做是为她们好，可是痛苦的感受，并不是随便找什么借口就能抵消的！
如今，面对着挚爱的尸体，信妙香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真的懂得什么是“爱”了吗？或者，自己真的了解“爱”对自己究竟有多重要了吗？
现在，他似乎突然醒悟！“爱”对自己原来是如此重要！虽然并不会因为爱人的去世，自己就会忘掉这份爱！但当自己心中只能从此将保存爱的地方当做禁地，连自己都再也无法去触碰的时候，这种感觉居然如此痛苦！
原来，这才叫生不如死！原来，“爱”真的不仅仅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并且当自己发现，已经只剩下这种感觉了的时候，才是最痛苦的！
这一刻，他真的后悔了！如果早知道会这样，他宁愿去保留那不那么纯洁无瑕的爱情！不是重不重要的问题，而是为了自己所为的感觉，就这么放弃了一切，实在太不值得了！而当信妙香真正想通了的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虽然一向那么厌恶，轻蔑世人！可真的到了这种时刻，自己并没有比他们更聪明……
木笼中的夏浩宇早就傻眼了，拼命的嘶喊着“姐姐”！但哪听得出有一点是弟弟对自己唯一亲姐姐死去的悲伤？
姐姐为他牺牲了一切，可这个姐姐对他到底算什么？很清楚，此时此刻对他而言只是失去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仅此而已！
信妙香对这一切心里都清楚，可他更明白夏浩宇不能死！因为自己同样并没能为挚爱做过什么，发生的已经无法挽回，但自己断然不能更让她死的毫无价值！
不过，夏浩宇不能死还因为如果现在他就这么死了也实在太便宜了！
死对任何人其实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可怕的是真正明白、了解，彻底的清楚体会什么是良心折磨？什么叫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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