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故知
无常公干逮了判官！无论什么原因，这趟差白出了。
同样，山贼打劫主要靠的就是人多势众，以及足够心狠手辣，可如果遇到了杀人祖宗，除了自认倒霉还能有什么办法？
横飞岭地处偏僻，道路艰险，其实正是山贼草寇多聚集之处。而在这种地方的贼党，也能想到不会太厉害。因为就算要抢，也总得找个有值得抢的人会走的地方不是？
而此刻这帮山贼皆衣衫鄙陋，多数还面带菜色，神情紧张，甚至还有些明显打着哆嗦呢，可见就是一帮生活艰难，迫不得已才落草的普通百姓！可如果仅是如此，也根本救不了他们的性命，因为在复仇眼里世上这种人多了，难道还都要去同情？
而突然出现的两个首领，却让复仇忍不住心头一颤！但被他叫出姓氏，那两人也是大惊失色！
姓方的大汉失手掉落大锤，正好砸到了姓欧阳的同伴脚面。
“哎哟哟……”一阵呼痛，姓欧阳的瘦高挑书生左手捧着右脚，右手连打了大汉后脑勺好几下：“该死的傻玩意儿！你他妈没吃饱啊，手都他妈的软了……”
后脑勺被打的“砰砰”响，大汉却只一脸憨厚的傻笑着。
半晌，那书生活动了一阵脚，似乎没有大碍，才看向复仇问：“兄弟！你知道我哥俩名头，那也就好说了。把干货撂下，今个大王心情好，不要你们性命啦……”
复仇一阵心酸，长叹声：“世生亿万路，我独爱自如。得遇一知己，此愿再无求……”
书生听得浑身一震，本就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宛如死灰，但突然又似乎充血般涨红了，整个人极其激动。
复仇又看向那大汉：“傻大个！以后再也不用怕吃不饱了，可要是把自己撑坏了也怪划不来的！还有记住，要是以后那该死的再欺负你，就告诉我，我给你出气……”
大汉反应有点慢，愣了会儿，突然另一只大锤也落地了，指着复仇更激动：“他……你……他。喂！他是……是……”
书生虽然也同样激动，但还是及时一把捂住了大汉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然后看着复仇明显是在强忍心情：“你果然是？”
复仇轻轻点头，书生虽然强忍激动，可还是眼中含泪：“寒舍简陋，也还堪可遮风，请！”
复仇点点头，书生忙回头喝令手下让路，当先引三人上山。而远远可以看到一座山架横亘两座山峰上，下面则是依山建造的一座寨门。进到里面地方倒是不小，只不过都是非常简陋的茅草房，而且还有很多老弱妇孺。这哪是什么山寨，简直就是难民营！
看出书生眼色，复仇回身说：“狼儿！好好照顾玉姑娘，我办完事就来！”
当下，书生吩咐人将二人带去别处休息，和大汉两人陪着复仇一直来到山寨最后一座山峰下的空地。此处周围都为竹林环绕，有中间一片大约十多丈方圆空地，倒是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三人站住，书生拉着大汉当即跪倒在复仇面前，终于失声痛哭：“少爷！少爷！真是您吗？老天有眼啊……”
大汉本也伤心，此时书生一哭出来，他更忍不住“哇哇”的号出声了！复仇顿时也感到心头一酸，当即伸手扶起两人。
这书生复姓欧阳，单名一个琛字。大汉名叫方宽！
欧阳琛早年也是家乡十里八村有名的秀才，但为人颇有些恃才傲物，所以人缘不太好。后来到了都城本事想着凭自己才能混个一官半职必定轻而易举，可没想到朝廷里饱学之士多如过江之鲫，如果没有背景靠山，当官对普通人根本就是幻想。
最后，心灰意冷的欧阳琛开始买醉自贱。那一阵子，都城大大小小的酒肆，饭庄，没打过这个穷书生的还真不多。
偶然一个冬夜，欧阳琛醉倒一家门外，彼时生死于他根本无碍于心。可惜的是，当时的他才仅十六岁而已！
当他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装潢典雅朴素，却很精致，而且非常温暖的房间里。身上身下的被褥都是并不华贵，却最舒适的材质。床边一张椅子上，一个极其美貌的妇女正抱着个大约一岁多的小男孩儿，旁边还有个四五岁的女孩子在吃零食。
后来有人告诉他才记起来自己是醉倒了在一家门口，想是被人救起了。救命之恩对他当时根本没有什么感觉，毕竟性命对他自己根本无关紧要。而主人夫妇都是非常和蔼可亲的人，一双儿女也十分可爱，伶俐。
随着欧阳琛身体渐渐好转，主人只是随便问了些素常，对他的经历很同情，但也只能劝他年纪轻轻不必太早灰心，来日方长当可稳重待时！可这一切，对当时的他根本没有什么用。
渐渐地，欧阳琛很惊奇的发现那主人夫妇不仅为人善良忠厚，而且都是饱学非凡，自己的那点知识在人家面前简直天壤之别。而且那个还不到两岁的小男孩，更加让他惊为天人，不仅天生的聪明伶俐，其学识实在是不可思议！然而更加让欧阳琛惊讶的，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主人身份竟然是那么高贵！
坦白讲，欧阳琛虽然曾经有心为官，但也从未奢望过去攀附如此豪门贵胄。更何况他知道主人身份的时候，是已经在人家白吃白喝，还自认为有才不屑凡俗豪奢，成天不拘小节的过了将近四个月之后，因此他对主人夫妻更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此后，欧阳琛也听从主人的劝说，开始渐渐收敛心性，踏踏实实的以弟子，甚至奴仆姿态陪伴主人身侧。而期间，他深感所学远远超过自己十余年的苦功。
虽然相处只有短短两年多，但却是他一生中最快乐，最温馨，最难忘怀的日子！
而方宽的经历相对简单很多，他自小遭难，乞讨度日，仅凭生的人高马大，横吃恶打。直到十四岁一次意外惹上了个地痞恶霸，他虽然强壮，却终究打不过一群地方恶霸。就在几乎被打死的时候，遇到了路过的恩人相救，还把他带回家去精心治疗，最后还问他愿不愿意留下帮忙？
他和欧阳琛年纪相仿，也是前后脚进门。加上时常和主人在一起，欧阳琛虽然心性有了很大的收敛，但一来不太喜欢方宽的憨傻，二来也不无讨宠的书生通病私心作祟，所以经常会有机会就刻意嘲笑。
方宽是根本不当回事，对他来说只要不挨饿就怎么都行，所以每次都是不撑了不罢休，这也更让欧阳琛着实刻意嘲笑了。
而当时小少爷虽然年幼，却常像大人似的，经常安慰方宽，替他抱不平。而欧阳琛嘲笑方宽也只是心性使然，并不是真有什么歹意，何况他怎么也不会对小少爷如何放肆！
而之前横飞岭下复仇说的，就是欧阳琛昔日经常挂在嘴上的自白，以及安慰方宽的话。
直到当年突生变故，混乱中大家失散，两人到处寻找主人夫妇和少爷，但苦寻不着越来越心惊胆战。后来因为听到了一些传说，两人心里虽然极其气愤，可即不知真假，又人单力孤无法去求证。如此几年后，他们一路浪迹到了这横飞岭附近。
想他们当年来的时候，这周围其实还有不少村庄的，但之后山里突然出现了土匪，到处杀人劫掠。更兼到任总兵不仅漠视地方匪患，反而更加肆虐无度。这许多村庄，便因此相继被毁。
人祸天灾不断，又是连续一个月的暴雨之后，山崩地裂，尸积如山。最终剩下的幸存者们，不问可知都已经是孤贫无依，走投无路了，等着他们的就只是被官兵或土匪来虐杀而已！
那时欧阳琛站出来召集幸存者们聚到一起，开始走入深山找到了这个地方。仗着地势便利，凭险建起了这座简陋山寨。多年来因为这地方实在偏僻，官兵根本懒得深入，而土匪虽然来过几次，但山寨有险可守，总算都勉强应付过去了。
至于生活，田地虽然很少，不过若是没有损耗，加上打猎和山里的野菜总算能将就度日。
听完了他们的经历，对二人问当年的情况，以及自己的过往，复仇都只一句“说来话长”随便带过了。
再有说到近期的情况，这地方虽然偏远，可两人也听说了绿林最近出现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叫复仇的竟然就是他，也不禁更加惊奇！
再细细打量一阵，欧阳琛的确发觉他和幼时已经截然不同，与多年来自己心中所刻画的那个假如还在人世的少爷也根本是判若两人！尤其是当他听到复仇这个名字，立刻就明白了其中意思。
“少爷！我俩的命都是老爷给的，这些年苟延残喘也够了。虽然我们没什么大本事，可这两条命就交在您手上了！”
方宽笨嘴拙舌，但也把胸脯拍的“咚咚”响！
复仇微微一笑：“这可不是拼命那么简单的事！何况在这个世上，起码只要他还是个人，也没有我杀不了的。不过你们现在这日子也的确不是长久之计，该有些长远打算才是！”
“少爷！此地生活虽然贫苦，但总还过得去。山寨里两百来人，多数都是老弱妇孺。就算有地方可去，也不是那么容易走的。”
复仇一想欧阳琛所言也是没错，当即沉吟问：“你们可听说过金玉园？”
“少爷说的可是姑苏的金玉园，那个天下知名的销金窟？”
“对！金玉园的大当家，就是玉娘！”
两人一阵错愕，欧阳琛突然醒悟想起了玉娘是谁，不仅更是惊讶！可就算按照复仇所言搬家，此地距离姑苏路途可不近，总得收拾一下才行。
而忽然欧阳琛想起件事：“少爷！既然此处收拾还些时间，有件事我想也许该告诉您。”
“什么事？”
“就是当年来这的那个总兵，现在已经是安西将军。就是当年辽远参将石昆！当年我们虽然听到了一些传闻，可是在是弄不清真相。而且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连想打听都没门路。”
复仇想了想问：“你可知石昆在哪？”
“知道！将军府就在平城，那该死的王八蛋在此为官十余年，光他妈小妾就已经娶了三十多个，平时欺压百姓的事更是数不胜数！”
点了点头，复仇沉吟说：“这样吧！今天已经晚了，明天你跟我去一趟平城，再看情况……”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