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天下事,谈笑间

  听着外面的大雨声,三人难以入眠,实在没有办法便只有聊天解乏,聊到后来越发畅快,睡意全无。
  与兄弟,与红颜,不谈国恨谈自己。
  宁封道:“自从你上次在船上说了那句江湖似染缸,当时我虽然觉得很厉害,但又觉得不恰当,便一直苦思冥想,现在终于让我想到了一个更合适的比喻。”
  “洗耳恭听。”木荣道。明明是白天才说的话,他们俩却都觉得过了很久,并不奇怪。
  这一日,情已经年。
  宁封诡异的笑道:“江湖像啥?不就像春雪楼的姐姐们,让人又爱又恨,一旦尝到其中滋味,嘿嘿,那就离不开了。”
  胡蝶儿一听顿时就气恼万分。这人也太不正经了。小声嘀咕道:“臭流氓。”
  “高见高见。”木荣却也是笑着说道。
  男人之间的话语,总是一说便懂。若是单独去理解佛祖那句,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是错。不知道他说的错又是指哪方面。
  “我自小出生于江湖,跟随师父四处游历。见识过太过事,太多人,从没人像你这样对我胃口。”宁封道。
  木荣笑着点头。
  宁封看向胡蝶儿,道:“此处应有掌声。”
  胡蝶儿果然配合的鼓起掌来。
  木荣道:“也应有酒。”
  宁封又说道:“如今武国虽然暂时休战,可谁都知道下一次便是宋武之间的决战。多少江湖人响应号召要去保家卫国。”
  木荣,胡蝶儿认真倾听,这是宁封至今说过最正经的话。
  宁封道:“可我却觉得不然,江山如何,国家又如何?”
  听到这胡蝶儿已经神情微变,木荣也若有所思。
  宁封将他二人变化看在眼里,依旧道:“我,宁封,要做盖世无双的大侠,行侠仗义,却不像天下人那样追求名利去做英雄,这个国家姓什么,无我何关?”
  胡蝶儿再次爆发,道:“国不将国,谈什么侠?国不将国,谈什么义?”
  宁封没有说话,反而看向木荣。
  我视你为兄弟,展示真正的自己,如何选择,在你。
  木荣见状,没有犹豫,伸出手,道:“我不在乎这时间是不是少了一个英雄,我只在乎你是我兄弟,仅此而已。”
  宁封这才真正的笑起来,握紧木荣递出的手。
  一声兄弟,吾定当以一生相报。
  胡蝶儿痴痴着望着两人,陷入沉思。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宁封问道。
  “我亦不是英雄,不爱江山。”木荣道,沉默片刻,又道:“可我心中有不能割舍,国不将国,我当以死报国。”
  宁封沉默良久,心中有所想,却没有说话。他想说的是,若真有那么一天你要以死报国,可一定要叫上我。
  胡蝶儿打破沉默,缓缓说道:“曾今的我,身为女儿身,却有男儿心,想做女子书生,同样报国。”
  胡蝶儿默默看了一眼宁封,抬头,闭眼,道:“可现在,我又想起童年时期,我在书院里一趁夫子不注意便看向窗外往来的人,那时候我想很简单,只想着寻一良夫,做一良妻,相夫教子而已。”
  沉默。
  这世间种种,孰是孰非,无人可以判断。
  笠日,中午三人才缓缓醒来。天已大晴,山下小路虽然仍旧泥泞不堪可三人都不在乎,草草吃了些干粮便继续赶路。
  昨夜那场对话,是平凡人平凡话,却也是圣人圣言。三人不知何时入睡,醒来时却全是昨晚所言与所闻。
  宁封终究是宁封,一路上和木荣有说有笑,是不是的调侃两句胡蝶儿,快哉快哉。
  胡蝶儿现在是敢怒不敢言,每每说话,总觉得自己说不过他。
  路上,三人路过了陵州城。远远的就能闻到城里的胭脂香味,从城里流出的一条小河漂浮着的全是胭脂香水。
  胭脂美人,岂能辜负。
  宁封眼睛都直了,死死的盯着陵州城,不进去体验一回誓不罢休。
  可胡蝶儿拼命相拦,还说了一句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话:“你这辈子要是还想找老婆,就别进这陵州。”
  吓得宁封以为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再加上这一次木荣也站在胡蝶儿那一边,二人一起相劝,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
  宁封离陵州,一步一回头。
  若不是木荣和胡蝶儿一直在他左右看着他,说不定他会立刻溜回去。
  走了将要五公里,宁封又是一脸惋惜,道:“可惜了可惜了,我还想这次破了那温柔十八关呢,只好下次再来体验了。”
  胡蝶儿不知道什么是温柔十八关,只知道宁封现在还在惋惜,自己这一次可算是大败他一回,忍不住笑了起来。
  木荣也笑了笑,他可是看得出来,从医学上来讲,宁封这面相叫“精气旺盛,凝而不泄。”,用白话来讲,宁封是个雏儿。
  宁封见二人都在笑,一脸匪夷所思,无奈的摸摸头,不敢再说话,三人再次赶路。
  ———————————
  过陵州,跨陵江,翻陵山,三人边走边游玩,当然木荣也一边习武,行二日。
  一路风和日丽。
  这日三人正刚刚从一小镇出发,三人一商计,加快步伐,刚好赶得上晚上关中城的花灯节。
  行至中午,三人正在路边吃干粮。身后传来一大队人马行走的声音。
  木荣一眼望去,大约三四十人,一半骑马,一半行走,还有四人用简易木架抬着一精瘦老人,老人形象比宁封先前更甚,简直是从乞丐堆里出来的。这样的组合简直奇怪。
  “哥。”身边的胡蝶儿喊到,神色激动。
  “哥?”木荣疑惑。
  便看见对人人马中一名锦衣男子斥马向前,又赶紧下马来到胡蝶儿身边,满是宠溺,道:“你这丫头,跟爹吵架不够,还偷着跑出来。还好没出什么岔子。”
  那俊俏男子又道:“在下蓝杉,敢为二位兄台尊姓大名,还多谢二位一路护送舍妹。”态度随和,不得不称赞。
  宁封木荣笑着摇了摇头,各自介绍了自己的姓名。
  “这么说来,得称呼你为蓝蝶儿了?”木荣问道。
  蓝蝶儿默默点了点头。
  木荣有些尴尬,自己闹翻的那场比武招亲可就是蓝家的,这么说来,自己差点
  宁封拍了拍木荣的肩膀,道:“我以为你是装傻,没想到你真傻。”他可是早就猜出来了。
  木荣更加不解。
  “师父,我想你想的好苦啊。”宁封突然装模作样,凄惨道,竟然扑向坐在竹架上的那精瘦老人。
  “师父?”木荣捧腹。这才对宁封一开始的奇特造型表示理解,有其师必有其徒。若不是知道宁封师父送剑收剑的神通,他也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老人会是绝顶高人。
  蓝杉看向这一幕,对宁封的感觉顿时差了起来,有其师必有其徒,师父都这样,这徒弟能好哪去?
  还好找到了妹妹,不然他非得让人把这老头子连着竹架子一起扔到陵江里去。当日,胡蝶儿跟随宁木二人出城后,丫鬟小环才回蓝府禀报了这件事,蓝蝶儿的父亲大怒,立刻让蓝杉带人去把蓝蝶儿带回来,没想到小环竟然报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一番折腾人没找到,还走漏了风声,这要是蓝家的仇人先找到蓝蝶儿后果不堪设想。
  重重责罚小环后,小环才告知真相,蓝杉这才带着人沿西边四处搜寻。路上就遇到这个疯老头子,一脸保证说自己知道蓝蝶儿的下落,蓝杉不敢大意这才带着他。谁知道他不仅不能徒步,还带着众人转圈圈,一路上赏山玩水,弄的众人苦不堪言。蓝杉一度怀疑,如果是今晚到达陵州而不是白天,这个老头子会不会去闯那十八关。
  总算是寻到了蓝蝶儿。
  再看那边,老头子闷着脸,一脸不乐意,道:“亏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父,出了城都不知道叫上我。说,你偷着是不是一个人跑去陵州城喝花酒了?”
  宁封却道:“师父,你就别装了,“大老婆”又偷我一层境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想问问你,你是怎么和蓝家人在一起呢。难道你卖徒求荣?”宁封说道后面一脸震惊的样子。
  “怎么可能,你师父是那样的人吗?”老头子一脸尴尬。又小声嘀咕道:“这一次就算你的“大老婆”不出手,也不会出事啊。”可惜没人听见。
  这才从竹架上下来,对着抬竹架的人说道:“多谢几位小兄弟了。”
  几人连忙摆手,可心里却还在骂这个糟老头,坐在竹架上还不安分,可苦了他们的肩膀。
  宁封带着他师傅来到木荣身边,道:“木荣,小蝴蝶,这是我师傅,你们叫他宁疯子就行了。这回就是疯子的疯。”宁封是孤儿,跟随师父姓。这一点他早已说过,所以二人并不感到奇怪。
  宁疯子宁春秋显然不满意这个说法,摆手做势道:“世人都想着做聪明人,那便由我做那痴傻之人。”
  若非木荣和蓝蝶儿听过宁封说过类似的话,肯定会觉得这话大有深意,这老人肯定很有实力。
  可再有道理的话,被一个不讲道理的人讲了无数次,那给人的感受可想而知。
  几人无言,木荣和蓝蝶儿还是说道:“见过宁前辈。”
  宁春秋看了一眼木荣,暗自点头,又见这几人完全没有沉浸在自己很有深度的话语中,一脸愤怒,对着宁封吼道:“你小子,又偷说我的话。”
  “你不也是偷来的。”宁封小声嘀咕。
  众人无言,原来话也是可以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