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望天楼上我望天 二

  胡蝶儿和木荣二人交流一番便没了下文,让出位置让木荣观看,自己带着小环从其他方位赏景去了。
  宁封一脸不舍的看着小环摇头晃脑的离去。
  木荣现在所站的地方据说就是当年韩志悟拳之地,可惜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百年岁月已逝,望天城里变化之大不去细说,就连这屹立千年而不倒的望天楼也在最近几年进行了一次修缮,并未完全恢复原貌。
  前人有言:“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就是感慨此间变化之大。
  如今的望天城再繁华,也没有韩志在的那个时代意气风发。
  “世事了无痕。”木荣感慨。学那前辈韩志,站在原处一动不动,仰望苍穹,豪情壮志一触而发。
  事实上木荣一开始想的更多的不是豪情不是壮志,而是在追忆,在幻想,百年前的望天城究竟是何风光,天拳韩志又是何等风采。只是到后来,由追忆变成感慨,豪情壮志说来就来。
  看见木荣仰头呆站着仰头望天,宁封虽有些乏闷却也不打扰他,事实上自从韩志再此悟出两拳后,每一天都有人来感悟。甚至宁封第一次来也是如此。
  可惜韩志终究只有一个。
  若是木荣知道宁封心里所想,肯定会说:“可我木荣也只有一个。”这不是心比天高,这是属于木荣的骄傲。
  捷径走不通,那我便一步一步的走。
  “望天楼上我望天。”良久,木荣放弃了感悟,顺口说出一句。
  “望天楼下胸好多。”宁封接道。
  “你”宁封的随口一接打断了他的灵感,他刚想说话,可看见宁封一脸痴迷的从楼上看下去,除了赞叹宁封眼神之好,别无他言。也难怪,宁封毕竟是二境武修,视力肯定远胜于常人。
  “走吧,请你吃饭去。”木荣拉着宁封往下走去。没有留恋,既然明知此处捷径难寻,那就不要做梦。
  胡蝶儿见二人一走,对着小环耳边窃窃私语,似乎在商量什么,小环一脸苦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没有走多久,宁封带着木荣来到离望天楼不远同样临湖而造的一栋三层阁楼。门口还停泊了几艘小船,在楼上一边吃饭一边赏景,格调之高不言而喻。
  只见阁楼牌匾上三个大字“食为仙”,内部装饰奢华,格调之高,丝毫不逊色于望天楼。
  木荣一进食为仙就暗自叫苦,如此豪华之地,自己身上的银子怕是都得交代在这了。
  宁封没有带着木荣落坐,反而招来店小二,与他说了些什么,点了几道听名字就知道很贵的菜。
  “别忘了上两壶酒。”木荣道。
  店小二记下菜名,竟然引到他们二人往门外走去。
  木荣跟着走出去才发现,原来他们二人要在门口小船上用餐。不由得感叹店家的生意头脑之好。
  船上配有一名船夫,一名侍女,二人上了船也不至于拥挤。很快就有人从楼内送来一个食盒和两壶酒交个侍女,船夫便撑赶向湖心驶去,不一会儿就到了湖心,船夫停了船,便坐在船头,丝毫不看向这边。那年轻侍女动作优雅,默默的打开食盒,将饭菜摆在二人面前的小桌子上,又拿出酒壶给二人倒了酒。木荣一脸新鲜的看着侍女做这些,而宁封的眼神更加直接。被两个陌生男人盯着,女子脸色也无丝毫变化,依旧默默做自己的事,可见她的修养之高。
  “公子请慢用。有需要叫唤小青就好。”侍女做好一切后坐在一旁,才道。眼睛也未看向二人,只是看向二人的脖子处,举止极其讲究,让人赞叹。
  “好厉害,不愧是一个座位就要五十两银子的地方。”宁封这才收回目光道。
  五十两?两个人就是一百两。自己的银子已经挥霍大半,再加上菜钱,岂不是得把自己的银子全都挥霍了?木荣心里暗暗盘算,偷瞄了一眼那位侍女,不好意思说出来。
  宁封像是看穿了他,道:“是不是没钱了?别介意,出门游历,就是囊中羞涩一些才好。”
  木荣无言以对。看向桌子上的菜,虽然早有准备,却仍是大吃一惊。“秦桑低绿枝”是青椒牛肉丝,“漠漠水田飞白鹭”是白鱼菜羹,“燕草如碧丝”是炒三丝牛肉丝只手可数,菜羹更是清澈见底,炒三丝也是丝丝缕缕。木荣在家中吃的饭菜虽然也很有讲究,却不至于这般夸张。
  “这菜也忒少了吧。”宁封不满道。
  “请公子见谅,饭菜不够可以回到岸边再行添菜。若是仍然不满意我们将会退回您的费用。”女子道。声音清脆,用词委婉。
  “算了算了,我们将就着吃。”宁封说道,心里却捧腹:“再加菜?再加菜木荣这小子可真没钱付了。”
  木荣见这些菜摆在盘子上很是讲究,不忍心打破,先行举杯,道:“来,宁兄,我敬你一杯,多谢你今日相救。”
  宁封被木荣敬酒,有些不自在,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道:“都是朋友啦,别客气别客气。”
  “好。”木荣也是一笑,又问道:“宁兄怎么不喝酒?”
  宁封一脸尴尬,扭扭捏捏才道:“我也想喝啊,可是我只要一喝酒就会脸红,然后全身发痒。所以几乎不喝酒。”又道:“真的是遗憾,哪有大侠不喝酒的。”
  木荣无奈,道:“人的体质各有差异,无需介怀。只是你先前不曾告诉我,如今我要一人喝这两壶酒了。”
  “就是要让你多喝啊。”宁封笑道。
  “好,那我便舍命陪君子。”木荣也笑道,说着又喝了一杯。
  “别,我可不是君子,也不想让你舍命。”
  两人大笑,茶酒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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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风拂过,小船在湖面上自由游动。偶尔也有其他小船经过,船上还有丝竹之声传来,或琵芭,或笛子。原来每条船上的侍女都会几样乐器,通常客人都会打赏点银子让她们弹一曲助兴。
  虽然没有赚到额外的费用,可侍女小楚并未感觉到失望。以往招待的客人都是富有诗书气追逐风雅的读书人,大多数是一脸古板正人君子,眼不斜视,偶尔还说出一两句听起来就很厉害的诗句,让人敬佩。可这些人一喝酒,就完全判若两人,有人眼神邪魅,有人言语暗示,甚至还会有人动手动脚,虽然船夫会保护自己可免不了心生烦恼。眼前这两人,一人破烂打扮虽然一开始就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可自己并没有觉得讨厌,甚至在他吃饭后,竟然再也没有看向自己。另外一人倒很像以往那些读书人,只是他虽喝了许多酒,可眼神依然清澈,也没有流漏出奇异的思想。如此二人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吃饭间大吵大闹,讨论着天南地北江湖事。侍女小楚就这样默默看着二人,听他们大声谈论,看他们茶酒相饮,好生有趣。
  话到七分,酒至微醺,笔墨疏宕,言辞婉约,实属人间不易事。两壶酒下肚,木荣也是熏熏然不亦乐乎,彻底放开了。
  年少时交的朋友,虽然可能会越离越远,可那时候交的朋友才最交心。
  木荣醺而不醉,却任由心意流露,说话不再权衡。宁封虽未喝酒,可他的性子本就如此,加上被木荣一渲染,更加畅聊。
  君子之交,当如此。
  二人谈天论地,时而喜,时而怒,时而郁闷时而畅快,到最后竟然以筷击碗,一起唱起了小调,风流尽显。
  偶尔船只路过,船上侍女满是好奇,船上客人倒是满脸不屑,如此,有辱斯文。
  “江湖似染缸,世事如颜料。出世我为逍遥仙,入世我是人中凤。”木荣站起来道。如此风流,如此意气,看得侍女小楚春心萌动,连饱经沧桑的船夫都忍不住看向这边笑了笑。
  “你做人中风,我做逍遥仙。哈哈,天下英雄不过吾两人耳。”宁封同样站起来,意气风发,流漏出一种与他穿着截然不同的风流气息。
  恰逢年少,我不风流谁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