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一尊小金佛
距离这福禄宴已过了两日。
时值正午炎热的点儿,杜喇嘛出现在了这茶楼的门口。
抬头看了一眼牌匾。
“吟风茶楼”
他背着一个巨大的红布包裹,三下两下便走上了二楼,这一身西域特有的僧袍引得茶客们频频来看。
杜喇嘛要了一壶最便宜的劣茶,也就是常说的茶叶渣子。
他单指磕开了碗盖儿,吹开了浮着的茶叶,一口一口倒也品的仔细。
前天万寿楼外,他在如心的安排下没有动手,天一亮也不知他跑去了哪里,这三尊金佛该找谁去讨?
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能去趟嵩山了!
杜喇嘛心一横,反正如心自己应承的,去讨也无可厚非!
想到这儿,他便要动身。
“这位客官,掌柜的说了,您一看就是高僧,特地给您备了一桌斋菜,想要向您研讨一些西域佛法。”
一个肩膀搭着毛巾的小二,一脸谄媚地搓着双手走了过来。
杜喇嘛眉头一皱,他性子好斗,但并不鲁莽。
“贫僧来中原已有些时日,这便要赶路了,不宜久留。替我谢谢你们掌柜的。”
杜喇嘛施了一礼,转身便要下楼。
这可急坏了面前的店小二!
“客官!您!您看看这个!”
店小二找了个没人看到的角度,衣襟一拉,露出了里面一尊活灵活现的小金佛。
杜喇嘛的眼睛像毒蛇一样聚起了光芒!
这掌柜的是什么来头?怎么会知道这事?
“掌柜的说了,您只要去,金佛双手奉上!”
小二加了最后一把火,成功的让杜喇嘛跟着他去了包间!
靠着小河这边,有一个严严实实的包间。
打开门便是一个黄竹屏风,雕的是百鸟朝凤,绕过这屏风,就看到了一张方桌,和桌旁的一个人。
这人正拿着筷子拨弄眼前的一盘青菜,看见杜喇嘛进来赶忙起身,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杜喇嘛这才看清他的样貌。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发黄的脸,平凡的五官,平凡的身高体态。
“在下胡庆,是这个吟风茶楼的掌柜。”
还是个平凡的名字,这人淹没在人海里,一定谁也找不到。
“贫僧法号班德吉拉,江湖上习惯了叫我的本姓杜喇嘛。西域而来。”
杜喇嘛满不在乎的神态,都被收在了胡庆的眼里,不过胡庆并没有在意。
他挥了挥手,示意小二把金佛放在了桌子上,便让他退了出去。
“实不相瞒,家里三代信佛,捐修庙宇的钱都可以开几家茶楼了。此番见到大师宝相庄严,诚想请大师为我家族祈福,如果大师肯赏脸,我愿捐出我所有财产,
即便大师不同意,这金佛也尽可拿去。”
胡庆压低了声音,脸上写满了真诚。
杜喇嘛生平便是好斗,贪财!
这等机会到了头上,他说什么也要搜刮一些带回西域!
“胡施主,西域密宗大悲寺,已经破烂不堪,我这趟来中原,便是欲为密宗筹些银两。
我西域佛法研习甚是清苦,信徒也越来越少,若我这趟两手空空,怕是庙里香火就该断了。”
说到情动处,杜喇嘛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大师莫要如此悲恸,且吃些斋菜填填肚子。”
胡庆夹了一块豆腐递到了杜喇嘛的碗里。
杜喇嘛可不是初入江湖的雏儿,这菜他可万万不敢下嘴。
“贫僧已吃过一些,不如就直接去胡施主家里看看。”
胡庆微微一笑,倒也没有勉强。
“好,那大师便先拿着金佛,我们这就去,我家就在后街。”
杜喇嘛心头一颤,这一尊金佛就这样到手了?他右手探了过去,一把便抓住了金佛!
好东西啊好东西!
这金佛真是栩栩如生,眉眼鼻口都是雕的入木三分!
杜喇嘛抓到了面前来看,
怎么这金佛的嘴有些不太对?怎么张的如此开,不应该是微笑么?
思至此处,杜喇嘛突然觉得不妙!
可惜已经晚了!
金佛的嘴里钻出了一只红色的小虫!
闪电一般地咬在了杜喇嘛的手上!
“啊!”
杜喇嘛吃痛甩出了金佛,直砸向胡庆的脑袋!
这个奸人!设如此下三滥的局来害我!
杜喇嘛抄起身后的大包裹,甩开来红布!里面是一面巨大的锣!
一手一面,好不威风!
“嘿嘿,你这蠢喇嘛,铜佛镀金就把你玩的团团转,就凭你也想在这江湖上分一杯羹?就凭你也配和阎老板齐名?”
胡庆一扫之前忠厚商人的模样,满脸的狠戾和阴险!
杜喇嘛懊悔不已,现在只觉得双腿发软,有些站不住了!
“中了蚀骨虫的毒,还想打?”
胡庆速度极快!
一眨眼便到了杜喇嘛的面前,恶狠狠地一拳砸了下来!
杜喇嘛待挥动铜锣去挡!
却发现根本抬不起手,硬生生地吃下了这一拳,倒在了屏风的旁边。
“你这杂碎”
杜喇嘛眼前一片昏黑,晕死了过去。
之前那小二又跑了进来,手里提了一把剔骨钢刀。
“胡大哥,做了他?”
“不急,地榜上没写要他死活,晚上交付去判官店,拿了银子便好。”
胡庆自己夹了块豆腐放在了嘴里,眼睛看向地上的杜喇嘛。
“有毒的不是菜,是你这种人的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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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的雨水,终于见了晴。
油伞店里,这几天来买伞的人越来越多,阿福一直在店里替昨夜救下的女子疗伤和熬药,无暇顾及店里的生意。
可是这假的招牌也需要维系下去,不然一个伞店不做生意,岂不是很假?
阎老板只好亲自在店里盯着。
他想着昨夜的那一幕。
受伤的女子他认得,而且非常熟悉!
年少之时,这女子曾陪他行走江湖近三载!思想起那时她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
她叫彤儿,大名周紫彤,是天山一脉的弟子,阎啸在一次暗杀中救下了她,从那天起二人便形影不离,直到三年前判官店成立的前夕,彤儿突然的不告而别让那时的阎啸几欲心碎!
时至今日,才再见。
阎啸不动声色的面孔下,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手里把玩着刺客留下的两把峨眉刺,他的大脑飞快地搜寻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他一定要让伤害彤儿的人,不得好死!
“阎老板,”
阿福掀开了门帘儿。
“那女子醒了,看着没什么大碍了,可她好像有点恍惚,您要不要去看看?”
恍惚?阎啸眉头一皱,
“你先盯着店里生意,我去看看。”
“嗯!”
阎啸来到了判官店的后面,自己的房间里。
彤儿正坐在那里看着他,
阎啸怎么也没有想到,三年后的久别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还好么?”
阎啸坐在了桌旁,倒了一碗早已冷了的茶水。
“心口还是有些痛。”
彤儿皱着眉头,披散着头发,嘴巴委屈地撅着,手抚在了自己的胸口。
三年不见,彤儿出落的不仅越发的漂亮,这身材,也更加傲人了。
“这三年你在哪里?”
阎啸喝了一口茶,想抑住自己波澜的心情。
“这三年?我一直都在京城,那里可好玩啦,唱唱歌便有好多钱拿。
你,你是谁?怎么问我这些”
彤儿皱着眉,眨着大眼睛看向阎啸,一脸的不解和茫然。
“你不记得我了。”
阎啸的端着茶杯的手隐隐有些颤抖。
“我们,我们认识吗?”
彤儿走到了阎啸的对面,也坐在了桌子旁。她的眼神里都是单纯,并不像装的。
她真的,真的失忆了吗?
“那好,你还记得,你十八岁时,在哪么?”
阎啸看到坐近了的彤儿,心里跳的更加厉害。
“我一直在天山上修炼呀,可是我功夫总是最差的那一个,三年前师傅才下让我下山去见见世面。”
看到彤儿高兴的样子,阎啸不知道为何心里那么痛。
“你,你说你在京城唱歌?”
“是啊,在天香楼,每天晚上好多人听呢,都给我好多银子,陪他们喝上两杯酒,他们还给我更多呢”
砰!
阎啸手里茶碗被他捏的爆裂成细碎的粉末!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冰冷!
天香楼?唱歌?喝酒?
这个地方,注定要被夷平了。
“啊!”
彤儿惊呼了一声,站了起来!
“你,你吓到我了!”
阎啸赶忙站了起来,拂去了桌上的粉末,
“别怕,我不是故意的。”
彤儿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转身又走回到了床边,坐了下来。
“你在京城,来开封做什么?”
阎啸没有走过去,他害怕自己再吓到彤儿。
“老板娘说,这里有一场福禄宴,一个姓贾的公子找了好些唱歌的人来,可是我的马车坏了,后面耽搁了许多时间,就来晚了”
彤儿低头望着自己膝盖上的手,在那里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昨天那个人的样子,还记得么?”
阎啸的神色恢复了平静。
“不记得了,就记得看到一个狞笑的黑衣人从巷子里窜了出来,让我,让我滚开。我一时躲闪不及,便打了我。”
彤儿委屈的样子让阎啸看了心里一阵阵的疼。
曾几何时,周紫彤的名字也响彻江湖!霸道无匹的天山剑法传人,居然沦落为了一个歌姬!
不管是谁害得你变成现在这样!
我都要把他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