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尸首 刀腿 不眠的夜
可现在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已经变成了一具不堪入目的尸体。
死状极惨!
半个头颅被齐刷刷地削去,仅剩的一只眼睛暴凸在满是鲜血的脸上,左手左脚被人断去,散在他的床榻之上,肚子也被开了个大洞,红白黄的内脏洒了一地,有些还和肚子缠在一起,着实是不堪入目。
锦王爷压住自己的翻江倒海的胃,俯下身去摸了一把地上的鲜血。
“血尚温,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谁?”
庞清抱着他的刀,冲着门口狂呕的刘喜努了努嘴。
“听到刘老板的一声惨叫,我们才过来的。”
刘喜,经营这万寿阁十余载。
这天下数得上号的酒楼里,有几家没发生过三五起命案,刘喜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今天这么残忍可怖的死法儿,让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真不该去给他送醒酒汤!
以后这件屋子必须拆掉,可恶心死老子了!
刘喜的感觉自己把胃都要吐出来了,连续的干呕呕出的知识口水而已。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
“刘掌柜。你可曾见到其他人?”
“咳!咳咳!”
刘喜直起了腰,满嘴流涎,眼神也有些涣散。
“回锦王爷,我,我刚和李公公聊完,打算给各位贵客送碗醒酒汤。孟帮主的房门虚掩着,我就直接走了进来。就,就看到了尸体!没有人在!只有满地的血!”
黄天霖也靠在了一边,不再多问,不确定此事和杀破狼三人有关。他不想惹事上身。
“在我的宴席上杀人,是不是有些太看不起我贾云腾了!”
贾云腾身上忽然涌起了强大的杀意,但马上又被他压了回去。
把这瞬间的改变收在眼底的,只有神丐一人。
“我先走了。孟帮主已逝,我也等不到他的消息了,诸位保重。”
铁杖神丐多年的直觉告诉他,此地不宜久留。
贾云腾没有过多表示,对着离去的神丐点了点头,就重新把目光放在了房间之内。
一间和天字三号一样的富丽堂皇的房间。床榻上散着断去的手脚,门口地上是一个落在地上的银碗和一地的醒酒汤。唯独有迹可循之处,就是被风雨呼啸着来来回回开关的窗子!
来人跳窗而逃?还是破窗而入?
这场宴席从酉时喝到了亥时,刚刚散席就出了这等事。大雨也一直下到了现在,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反而雨借风威下的越来越大。
殷灵默默走回了房间,红袖山庄向来不问外事,何况和孟大山也没什么交情,此刻更应该注意自己的安危。
刘喜被下人扶走后,只剩下贾云腾,锦王爷和杀破狼三人。
“锦王爷。”
贾云腾面沉如水,坐在一旁的方椅上对黄天霖拱了拱手。
“贾老板请讲。”
“据您所知,孟大山武功如何?”
“不比刚刚武当少林的泰山北斗,但在江湖中也是一把好手,即便碰到罗启这等大侠,就算不敌,也不至于送命。”
罗启面上虽有些不屑,但是死者为大,他还是点了点头。
黄天霖说完再度看向了已经不会说话的孟大山。
他连拳头都没攥着,身体也并没有很僵硬
也就是说他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状况下,被人正面杀死!
那么
“熟人所为!”
贾云腾和黄天霖同时抬头看向了彼此!
“李秦呢!”
“刘掌柜!”
刘喜颠颠儿的跑了过来,精神头稍微好了一些,一过来看见孟大山的尸体还是脸色一变,眼看又要去干呕。
贾云腾站起身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刚刚和刘喜聊完就上来送汤?”
“对啊,我还按各人口味吩咐的厨房分别熬煮。”
“李公公可回了客房?!”
“这我自己上来的还真不知道。”
贾云腾重重地砸了一下桌子。把刘喜吓了一跳!
“贾老板,这这”
“刘掌柜回去休息吧,这儿没你的事了。”
刘喜虽说在宴席上有个位子,也仅仅因为用了他的酒楼而已。他的地位和这一桌人比起来,什么也不是。
“孟大山的手难道伸到了刘公公那里?所以吩咐李秦过来公干?”
白如风看着孟大山的尸体。
莽夫就是莽夫!
贾云腾和锦王爷是何等人物?白如风敢在这两人面前直言刘公公派人灭口。这个脑子可真是个只能练武的脑子!
贾云腾露出了一瞬间的鄙夷。
被黄天霖收在了眼里。
今晚恐怕三人不会动手了,想到这里黄天霖叫来了自己带来的一个小厮。
“把马牵到马厩里,这么大的雨,我都给忘了。”
小厮低着头退了下去。
“锦王爷,今晚恐怕这事儿查不出个结果,您看如何是好。”
贾云腾虽说情绪不好,但还是要顾及黄天霖的身份。
“我相信没有人敢在今天和贾老板作对。安排下人把孟帮主安置了吧。明日起早在做打算。”
贾云腾点了点头。
“来人!”
赵总管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马上去准备一副金丝楠木的棺材,把孟帮主安置了。快马加急赶去洛阳城外盐帮分舵,通报孟帮主的死讯,细节不用讲,让分舵主直接来万寿阁找我!”
“还有,通知盐帮先封锁消息!此时有些蹊跷,先会面商议在做决定!”
“去城门看看李秦李公公的马车出城了没有,即刻回来通知于我!”
不愧是贾云腾,片刻之间所有事宜安排完毕,滴水不漏!
“是!”
两个人带着孟大山的尸体和残肢,跟着赵总管退下了。
白如风三人也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这里只剩下了一滩血迹和贾云腾,还有一边的黄天霖。
“锦王爷留我,想必有话要说。”
贾云腾也站了起来,走过去关上了门。
“的确,有个问题想请教贾老板。”
锦王爷摸着自己拇指的翡翠扳指,微笑着看向贾云腾。
已经入了子时,孟大山横死在万寿阁之后,今夜能否相安无事。
可怜了一世英雄的孟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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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夜并不安静,暴雨倾盆,电闪雷鸣。油伞店房顶的瓦片都被掀下来了好多,摔砸在地上噼啪作响。
司徒焕正微笑着看着行大礼的阎啸。
他喜欢有规矩的后生晚辈。
“别行此大礼,我虽说比你师父大上十几岁,但也是过命的交情,你不必如此。”
司徒焕已经古稀之年,他口中阎啸的师父正是二十五年前威震武林的狂刀无敌,楚万里!
初入江湖便是巅峰!
楚万里三个月内连战十八派掌门!
五岳剑派被他打的丢盔弃甲!
峨眉师太被他险些一刀两段!
就连当时的少林方丈含清大师,百回合内也只是堪堪和楚万里打了个平手!
强如武当的秋风老道也没能从他身上占到什么便宜!
一战成名!
十八战中除去武当少林战个平手,皆大胜!
楚万里这三月未杀一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后的二十年里,他才被各路追杀!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大度,即使是名门正派的掌门,也不容许一个战胜过自己的人还活在世上!
五年后,再也受不了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胆,
楚万里被逼无奈,封刀退隐。
这才成就了现在福禄宴上各路豪强的威名!若是楚万里没有封刀,哪还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家师这几年也常念叨司徒先生!说很怀念当初与您把酒言欢,博弈论武的日子!”
阎啸终于在江湖上遇见了第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你叫什么?”
“我叫阎啸,阎王的阎,虎啸山林的啸。”
阎啸收起了刀,稚嫩的脸上露出了开朗的笑。
“哈哈,好小子,好名字。去打把伞!后面就是我家,陪我小酌几杯!”
司徒焕今天高兴得很!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打开了油伞店的后门,撑开了伞,一片破落的院子,中央一个石桌,两方石凳,满院的杂草肆意生长,现在在大雨的洗礼下都垂下了头。
院子对面就是一幢房子。
收起了伞,阎啸替司徒焕掌上了灯。
房子很小,但是很整齐,一场床榻,一面方桌,几张木椅,一面墙上都是书,一面墙上,都是酒。
“阎啸,快坐下!这里可没什么好菜,只有些花生米和冬天剩下的腌肉。”
司徒焕拿了两个盘子放在了桌上,红彤彤的花生米还沾着没炒碎的盐粒。黑黢黢的腌肉被切成了小小的窄条儿。
转过身,司徒焕从墙上的架子拿下了一坛女儿红。
右腿一挥!
阎啸只看到了一道残影。
女儿红的泥封就被司徒焕削了下来!
两只黑陶大碗斟满了热辣的女儿红。
“小子,跟老朽说说,来开封是为了什么?想对福禄宴的人出手,好一朝扬名立万?”
司徒焕和阎啸坐在了桌前,两人碰了一下碗。
阎啸双手捧碗一饮而尽!
“嘶~”
“本是想以开封为起点闯荡下江湖,没想到遇上了这福禄宴。受人之托,保郎峰郎大侠一命。因为这大雨,才前来避雨,没想到歪打正着碰见了前辈您!”
“呵呵,小子,幸亏你遇见我!不然这一趟,你有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