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琅環

  “之前提到过你没有资格成为琅環弟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又答非所问了。”云掣接着啃第二个桃子,对于自己没有资格这件事心里毫无芥蒂,“我又不喜欢看书,让我每天坐在书堆里不得憋死我。不过,云枢书也没资格,这点挺奇怪的。”
  被点名的云枢书比想象中怨气要更大些,好不容易吃完那小半个桃子,他一下子差点噎住,一边朝云掣瞪眼,一边脸涨得通红。
  “我觉得他和家里的那些人很像,都喜欢整天整天的看书写字,可不知为何家里人就是不让他入门。”
  “都是些迂腐的臭书篓子,我才不稀罕。”
  “他撒谎的时候鼻子会皱起来。”
  韩错果真看到云枢书不自然的表情。司命一门也很相似,即使是血亲家人,鬼道一脉学不会就是学不会,即使有天赋,尘心旦起也会被无情的司命遗落在草原,一觉醒来,再无人在凉薄的早晨等他。
  这些事情不该由外人来指点,许多缘份由各自选择而定,因性格而变,韩错垂眸淡淡接道:“也许是因为你有太多的好奇心。”
  云枢书显然不放在心上:“求学问当然需要好奇心,不然不成了死读书了。”
  韩错转头又朝仍然盯着自己的云掣道:“修鬼道需要天赋。”
  他张开手,掌心纹路分明,有些干涩,微微屈指,一团幽蓝火焰忽燃起,跃动灼烧,再握拳摊手,火焰又消失不见,还是先前的模样。
  云掣早已惊呆,脑中词穷说不出半个字。
  “这是鬼火,魂魄本也属天地灵气,你会练气,那也应该能理解将身边看不见的灵气捕捉凝练,聚于掌心,就是鬼火了。”
  “有天赋者顷刻即成。”
  云掣跟着握了握拳,苦道:“那没天赋的呢?”
  “无缘。”
  韩错看着云掣的心情失望下去,这一点他说的不假,当年自己修习的时候确实是顷刻就掌握了鬼火的调度,然后晋升成了首席弟子。
  “也就这傻子才信。”云枢书轻声嘀咕。
  虽然没看过琅環内阁的书,但他也隐约知道存在一些隐世的异人,他们走的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路数。也许自己成为正式的琅環弟子,就能和他们一样,念及此,云枢书又不禁想骂几句那些迂腐不化的老家伙。
  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至于千方百计跑出去找书看,副本不让看,那自己就去寻原本呗。外头不还有一个神通广大的千录阁,听上去一点也不比自家的琅環差。
  想起千录阁,云枢书朝门外织线的蜃女望去。
  他很小的时候就猜出了那些红彤彤的线是名器谱上的丝偶,只是思前想后只剩下了后背发凉的惧意,连求证都失了念头。
  长大后倒觉得此物着实掺了些悲凉感。
  “模仿”两字本就带了些求而不得的遗憾。
  心中一酸,视线也就跟着挪开,瞥见韩错身边的巨大黑伞,他问道:“你的伞是什么?”
  “魂器。”
  “该不会是司幽吧?”
  韩错一愣。
  “哈哈,我就是顺口一说。名器谱上不是说,司幽乃送葬招魂之器,听上去跟你们挺有关系的。”
  黑伞伴自己长大,无人知晓名字,也无人知其来历,甚至世间都不会存在第二把同样形制的魂器。韩错默然,尔后答道:“它不是司幽,只是普通的可以纳魂藏魄的魂器而已。”
  “也是,好歹排行第七,总不能看上去比第九的还要普通。”
  云枢书撑着脑袋打哈欠,名器谱上他对这个第七名最没兴趣,听描述就不合胃口。至于剩下的九个,丝偶他已经见过了,其余要数最好奇的应该就是排名第三的星图了吧。可以昭示命运的星图,若是拥有了这张图,他岂不是想看什么看什么,想知道什么就问什么,再也不愁有什么找不到的答案了。
  云掣善意提醒:“口水要流出来了。”
  “呸呸呸。”
  韩错突然站起身,朝门外的蜃女走去。
  “他要干嘛?”
  “我哪知道!”
  蜃女注意到头顶忽然落下的阴影,抬头却看见韩错打着伞站在了身旁。她微微不解,将手中未打完的丝线拢起。
  “快要下雪了。”
  “谢谢。”原来是好心的给我打伞。蜃女善意一笑,下雪之后就不能在屋外织线了,天色渐晚,她大概已经做完今日的份了吧。
  韩错心中一动:“线会用完吗?”
  “很久以前用完过一次。后来我攒了很多,即使再遇到意外也不怕了。”
  韩错没有问意外是什么。蜃女丝毫不避讳织线的过程,他们在门内看得一清二楚。丝偶之所以被叫做丝偶,也许是因为它本形就是一个手掌大小的人偶,白玉一般的材质,雕刻出恬静的五官,和呈抱膝状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闭着眼睛听父亲讲故事的小女孩。
  以丝偶为中心,蜃女不断从空无一物的周围抓取微丝,缠绕成越来越粗的红线。丝偶似乎可以引导红线聚拢在蜃女的双手之上。
  韩错没有多问。
  他的好奇心在这种沉沉的雪天一起被沉下去。
  不论如何,这一次总是有所收获,韩错听着里屋忽然热闹起来的声音如是想。
  ……
  “你说的都是真的?”唐绵绵彷如梦里,仍然无法相信。
  唐绵绵一行人遭遇雪山异兽的袭击,队伍被冲散,她一路奔逃,最后也不知道被抛向了何处就昏死过去。
  “可惜没有找到另一把刀。”
  唐绵绵接过短刀,眼里泛出苦涩,语气却带着轻松:“找不到就找不到吧,我是铸刀人,自然还能打出一把更好的刀来。”
  “那,回去吗?”
  “嗯。”唐绵绵点头,忽又苦笑,“问我做什么,我才是拖累你们的那个人。”
  “正因为你是拖后腿的才问你嘛。”
  “你个死秃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