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敌暗我明
至少有一点卢瑟夫并没有骗她们。卢瑟夫驾车带着她们迅速离开了一团混乱的枪战现场，她们现在暂时安全了。
余瑜和余母最想要弄清楚的，是两个问题：余承男究竟在哪？还有她们将要到哪去？她们母女以眼神相互交流，彼此都明白，这是不能贸然向卢瑟夫提问的，这无异于让卢瑟夫对她们提高警戒，使她们的处境变得危险起来。
事实上单凭卢瑟夫的一番话以及他在车上的解释，仍然很难令余瑜母女对他发自内心的信任。她们之所以暂时与卢瑟夫一起行动，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如果留在枪战现场，自己的人身安全难以保障，另一方面则更想弄清余承男的更多情况。她们母女自巨兽危机爆发后便与余承男失去联系，通过众多的途径均难以打探到相关消息，卢瑟夫可说是她们唯一的机会，抱着与亲人重逢的坚定信念，她们无论多危险也要试一下卢瑟夫这条路。至于卢瑟夫提到的波天野，由于后者身份的特殊及隐秘性，像余瑜母女这样的普通人，是根本无法意识到其存在的。但她们至少也明白了，卢瑟夫口中的这位波先生，应是大都会市中一位极有权势的人，也因此能追查到她们母女此时的居处，甚至找到她们本人。而令母女两人同时郁闷不解的，是余承男又是因为什么才会和波先生这样的人成为“好朋友”呢？关于这方面，卢瑟夫只是寥寥数语带过，除去为其主人保密的缘由外，似乎不愿多提。
余瑜有点害怕，她开始为自己和母亲的处境担心。开着车的卢瑟夫出奇的安静，除了车子运作的马达声及驾驶动作发出的声音外，唯一可听闻的就是车上三个人的呼吸声。卢瑟夫接下来会带着我们到哪里去呢？
“停车！”余瑜朝驾驶座的座椅用力拍打了一下，“快停车！”
卢瑟夫两眼迅速扫视左右，将车子靠着路边停下，头也不回的淡淡道：“余小姐，这里还没脱离危险范围，你为什么让我停车呢？”
余瑜看了看母亲，决心还是向卢瑟夫摊一下牌。如果连目的地都不知道，自己和母亲这微薄力量的两人，在车上只怕已经被压抑的心理折磨至精疲力尽。
“卢瑟夫先生，感谢你救了我们，但请在这里让我们下车吧。”
卢瑟夫转头讶然道：“你们要走？余小姐，你不想找到你的哥哥了吗？”但旋而他很快反应过来：“我明白了，余小姐，你们还是不太信任我对吗？”
余瑜心道既然你说出来了，那我也不用再掩饰了，分清敌我，也好让自己和母亲有一个准备。“是的，我们仍然不太信任你。也许你真的见过我哥哥，但却不一定是他的朋友，你有可能是他的敌人。”
“哈哈哈，”卢瑟夫轻轻拍了拍方向盘，刚露出的笑容又干巴巴的收缩回去，说道：“你们应该知道，如果不是我，那你们现在应该是被那些恶徒带走了吧。他们既然能毫不手软的杀掉警察，那要杀掉你们，应该也不会犹豫太久。”
余瑜母女默然不语，事实正是如此，当三个凶徒要将母女两人带走时，正是卢瑟夫救了他们。
“余夫人，余小姐，我的任务是保证你们的安全，虽然你们不信任我，但我也要尽到应尽的责任。如果你们现在离开，不超过十分钟，一定又会有人找到你们。”卢瑟夫缓缓道，“而跟着我，你们则有机会重新见到余先生。这样吧，我不妨将相关的安排告诉你们，我们将前往雾都海岸港口，搭船前往莱登市，避开敌人的追击，之后再转乘飞机离开E国回到大都会市，到那时候，你们一家人就可以重逢了。”卢瑟夫说到这里，将话头停住，他并没有以此来劝解余瑜母女跟着他一起走，而是给予她们充分的考虑时间，也算表现出自己的善意，是相当精明的做法。
余瑜与母亲相视而对，权衡之下，跟着卢瑟夫更安全些。虽然对卢瑟夫还不能尽信，但目前为止似乎也找不出其它证据来证明他属于坏人一方。余瑜觉得自己始终是太稚嫩了，这样与卢瑟夫摊牌，反而让卢瑟夫抓住自己与母亲的软肋，涉及到自身的安全问题下，她再不能草率地帮母亲也做出决定。正像卢瑟夫所说的一样，离开他，她们母女则处境堪忧，跟着他，她们母女则可能与亲人重逢，卢瑟夫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已经足以令她们乖乖跟着他继续走下去了。
卢瑟夫满意地回过头去，发动车子，从余瑜母女的表情上，他已经知道，她们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余瑜母女离开雾都市王立医院后的一小时，2071年2月17日13时，薇奇安与阿里达终于赶到。
薇奇安秀丽且时刻充满善意的脸容上，多出了比以往更为成熟的气质，她变得更强，而且更干练了。经过在地湖庄园一段时间的休养，薇奇安不仅从与索扎拉（即风沙恶魔，详见第三篇章《死亡空间》）的一战中恢复战力，而且实力更有所提升。这得益于她担当起留守地湖庄园带来的强大压力，为了守护这一真龙的大本营，她更加勤奋努力地精进自身，对于龙魂之力的把握，又有了自己更多的理解。
阿里达则是稚气稍减。原先的经历本已为他带来沉甸甸的岁月刻印，在意识到自己拥有白色龙魂的强大力量和肩负的重要责任后，他开始了新的生活。在真龙中，他重新拥有了新的家和家人，因此当余承男需要帮助时，有着深切体会的阿里达坚决要求自己随同薇奇安前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阿里达虽然还难以达到薇奇安般的实力，但已经能与自身的龙魂完美契合，充分发挥龙魂之力，再不像之前般动辄耗力过甚引起身体透支。
让两人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来到这里要接的人，并不在这里。
薇奇安与阿里达步出医院的大楼，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呢？在来的路上，两人曾经同波天野进行过联系，后者表示将全力动用在雾都市的力量，协助真龙将余瑜母女带回。波天野作为大都会市的“无冕之王”，薇奇安在当时大都会市追查食人花与里维斯的行动中，都可深切感受到波天野的能力。换言之，连里维斯这样的人波天野都能找到，找到余瑜母女自然也不在话下。余承男以及真龙都先后救过波天野，照理来说应该不是波天野方面出的问题。可是带走余瑜母女为的是什么呢？
“布里姐姐，看！”阿里达一直在留意周边的环境，确保没有人监视和威胁到他们两人的行动。这时他锐利的目光锁死在一个正朝他们快步走来的中年男子身上。
薇奇安仔细打量了这中年人一番，示意阿里达道：“别紧张，他不是敌人。这是波天野派来与我们见面的人。”
这中年男子穿着儒雅西装，只看打扮便知其是社会上流人士，正信步闲庭地朝他们两人走来，观其肤色，应该是C国人。他微微翻开衣领，在阳光之下下，金梅花蓦地反射亮光。阿里达这才明白为何薇奇安断定来人是友非敌，因为波天野之前不断告诫他们，能信任的人只有佩戴金梅花的人，而金梅花正是波天野家族中权力与地位的象征，也是其家族中重要人物的证明。
中年男子做了个优雅的有请手势，示意薇奇安与阿里达跟着他并肩而行。
薇奇安走了几步，开门见山问道：“阁下是什么人？可否明说身份。”
中年男子环顾左右，慢慢将衣领内的金梅花摘下，展示给薇奇安与阿里达，然后说道：“本人波开齐，是敝家主波天野派来负责在E国一切事务的人。两位一定是布里小姐和阿里达先生。”
薇奇安和阿里达微微点头。
“波先生，我想知道我们要接的人去哪里了？这和波天野先生一开始对我们的保证可不一样。”薇奇安一向和善待人，此时向波天齐严厉发问，可见她是在争分夺秒，抓紧时间地弄清余瑜母女的下落和安危。阿里达同样非常焦急，但他加入真龙的时间不长，经验也欠缺，只能负起从旁协助的职责，将话事权交给薇奇安。
“是的，是的”波开齐露出为难的神色，令薇奇安和阿里达意识到情况不妙，“我们的情报人员探知余先生家人很可能正在面临危险处境，因此为保证他们的安全，事先做了一些准备，但现在却遇到了些问题。”
“什么问题？请你快点和我们说明白。”薇奇安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失去一贯的耐性。
波开齐摸着下巴，说道：“你们应该听说过，在R国发生的事情吧，家主应该有将这方面的事情与你们说清楚。地下军火界的利益分配，随着家主的退出而产生很大变化，而家主其中一位竞争对手索卡洛夫，正是在这一角逐中落得凄惨下场。我们得到的消息，正是索卡洛夫的残余势力，准备以余先生的家人为筹码，对我们展开残酷的报复”
阿里达打断道：“我才不管你们这些什么利益分配，又或报复，我只想知道余大哥的家人们现在在哪！”
“阿里达！”薇奇安制止阿里达，她比阿里达的想法更成熟，直觉到余瑜母女两人的处境很可能非常复杂和危险。“请继续说下去，波先生。”
波开齐干咳两声，续道：“为保完全，我们已经对余先生的家人进行了安排。我们动用了在雾都市警局的关系，专门派出了一支队伍，负责将她们带到警局内保护起来。然而这支为我们负责的队伍，直到现在为止却仍没有向我们回报。两位，我已经向警局的人积极打听消息，请你们稍安勿躁，相信很快会有回报的。”这番话连波开齐自己说的都没底气，薇奇安和阿里达听得更不是滋味。
薇奇安深吸一口气，她和阿里达此行，是要将余瑜母女安然无恙的带去与余承男相见的。为了完成战友的这一心愿，使他们家人重逢，此行绝不能留下遗憾。薇奇安心知波开齐所说的“护送”行动，十有八九是出了问题，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质问波天野一方的失误，而是必须要跟着可能的一切线索，自行追查余瑜母女的下落。
“波先生，你能否告诉我护卫队伍的行进路线。”薇奇安道。
波开齐点头：“这方面不成问题，我马上让手下找出来并告诉你。”
薇奇安摆手道：“不，让他们在路上告诉我吧！波先生，我要重新检查与你们一方的通信，确保彼此联络畅通无阻。”她说完，朝阿里达使了个眼色，后者登时会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真龙只有主动出击。薇奇安和阿里达都不会是坐着等待结果的人，他们要以自己的双手，拨开遮挡前方的重重迷雾——
余瑜和母亲此时置身于一艘尚未开航的豪华游轮海洋伯爵号之上。
夜色已经降临，远方的天空像拉下帷幕般将天与地交界处的景色完美连结起来。海洋伯爵号犹如驿站炫丽的明灯般，静静地停放着，船上的人们投身于各式各样的交际活动，欢声笑语阵阵荡起，此时此刻，这里成为了每个人梦寐以求的快乐世界。
对于余瑜母女来说，这种本应拼命都该得到的享受，却与她们完全无关。她们时刻都明白着这样一个现状：那就是自己是处于一种近似于逃亡的状态，而非惬意地享乐。她们所在的房间毫无疑问地整洁，精美，但从房内的布置，摆设，乃至布景来看，即便是一个审美低下的人也能看出其品味不俗，这正是那种花钱也难以买到的住处。能到这海洋伯爵号上来的人们，自然都该是有钱的。而置身豪华高档房间之中的母女两人，只觉得自己不过是换了另一个囚笼罢了：从卢瑟夫的车，换到了这里。
卢瑟夫就住在她们隔壁的房间中。依照卢瑟夫的计划，余瑜母女的确很有可能摆脱敌人的追击，乘着海洋伯爵号离开雾都市，进而转道莱登市并返回C国大都会市。毕竟这样级别的豪华游轮，其通行手续一定已经置办齐全，而余瑜母女能畅通无阻地来到船上，也足以说明一切正向卢瑟夫所说的，都已经“安排”好了。
此时对于余瑜和母亲来说，正是一个好机会，至少她们终于可以交谈了，少了卢瑟夫在旁监视，她们能说的话多了起来。
“妈妈，”余瑜凑近身子，向余母说道，“您相信卢瑟夫吗？”
余母此时心烦意乱，忽而摇摇头，忽而又点点头，意见难决：“不相信他又能怎么办呢？我们现在面临的处境非常危险，有不明人物在追杀我们。离开卢瑟夫，我们又能到哪里去呢？我很想承男，我很想见他，如果跟着卢瑟夫能见到承男，再大的危险，我也会坚持下去的。”
余瑜听得心中泛起酸楚，母亲思念哥哥多时，如今卢瑟夫可以说是唯一能令他们家人重逢的机会。如果不是特姆说的那一番话，她几乎要与自己的母亲一样，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卢瑟夫身上，但此时当然是另一番情况。
“想办法到警局去，那里有人会告诉你答案的。”这就是特姆被杀害前说的话。
余瑜在一路上想了很久，特姆一行警察将自己和母亲带走，表面上在拘押她们母女，事实上更像是将她们控制并保护起来。那些在枪战中被杀死的警察，可以说都是为了保护她们母女而牺牲的。
如果说这些还算是余瑜自己的一厢情愿，那么更有一个小细节足可以证明特姆对她们母女已经表露出的善意。在将她们被带上警车开始，要求查询自己的犯罪记录时，特姆基本没有任何反对，便让她们在警车上的微型终端查询。她们母女当然是没有犯罪记录的，那特姆为何还要这么做呢，E国的法律严厉，对于肆意控制他人人身自由的刑罚是十分严重的，既然她们没有犯罪，特姆一行人为什么要将她们强制带到警察局呢，这岂不是特姆自找麻烦？而且特姆的确是在带她们前往警局的路上遭到敌人截杀的，如果这些警察真的要拘禁或杀害自己母女，以他们当时的能力完全能换个地方做到这些，又何必大费周章的前往警察局呢？只可惜特姆已经死了，她再没有求证的机会。
综合这些种种考虑，加上卢瑟夫的突然出现，对方杀死了劫持她们的三个凶徒，救下她们的性命并顺理成章地博得她们信任，之后的安排则好像顺理成章般，她们只需照做，便能与余承男相见，与家人团聚。余瑜之所以对卢瑟夫一直心存怀疑，正是因为他出现后，她们母女再没有自由选择的机会，卢瑟夫利用她们想见亲人的迫切感，将她们紧紧地与自己绑在一起。
余瑜也知道外边处境危险，那些不明的敌人也许正在搜索着她和母亲的下落，但她更清楚的意识到一点，如果她们不能在游轮离开雾都市前做出一个决定，她们将再没有逃走的机会。毕竟在这一年以来的大多数时间，她们母女只在E国的雾都市生活，离开了这里，她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余母最终还是被余瑜说服了。比起卢瑟夫，或许相信警察这样的机构，才是正确的吧。不管怎么样，余瑜和余母决定自己掌握接下来的路，命运总是要由自己书写——
说走就走，她们没有半分的犹豫。卢瑟夫就在另一个房间，只要她们出其不意，悄然离开，卢瑟夫发觉也应该慢了。
但很快余瑜就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错的多么厉害，她无疑将自己和母亲置于危险的境地当中。余瑜不由心中大骂自己愚蠢，以卢瑟夫的精明，自己母女的一举一动他定有办法了解，自己还天真的以为可以和母亲悄悄的离开，那只不过是自己的痴人说梦。
卢瑟夫两手叉腰负后，就这么拦挡在了通道的出口处。他们的两间房都位于游轮的里侧，只有这一条通道通向外边，这时船上的大部分人都在忙于欢愉的活动，不时有人从附近经过，也难以察觉他们三人之间奇怪的对峙。
“两位，你们要去哪里？”卢瑟夫冷冷的道。
余瑜和母亲对望一眼，目光直视卢瑟夫，强自镇定道：“卢瑟夫先生，我和母亲想到外边透透气。”
卢瑟夫冷哼一声，缓缓道：“回房间去吧，外面不安全。”余瑜的小伎俩当然瞒不过卢瑟夫，这可以说是对母女两人的警告。
余瑜内心焦急，如果真的听卢瑟夫的话回到房中，那她和母亲很可能将再难踏出房门一步，卢瑟夫很可能再以一套先进的监视手段监控着她们母女的一举一动，令她们举步维艰。
“小瑜！快跑！”余母不顾一切地撞向卢瑟夫，后者惊觉之际已经躲避不及，竟被余母一把扑倒，身子失去平衡地重重靠在墙上。
“妈妈！”余瑜怎么能扔下母亲一人不管，她正要去帮助母亲时，卢瑟夫已经重新恢复活动能力，一把抓着余母的后背，要将她推开。
卢瑟夫狠声道：“别想走！”
余母大声道：“小瑜！快走，如果你不走，我们谁都走不掉了！”
母亲的话雷击般地震中余瑜的内心，如果卢瑟夫只是为了活捉她们母女，只要自己一天未被抓住，母亲也能安全无虞。想到这里，余瑜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她不敢回头再去看母亲一眼，生怕失去了逃生的勇气。她的时间并不多，卢瑟夫很快就能制服母亲，并开始追赶自己。
“给我站住！”卢瑟夫的声音远远传来时，余瑜毫不犹豫地推开跟前的大门，原来这里是船上的舞厅，此时正在进行着一场气氛轻松的舞会，男士们纷纷步向自己的舞伴，准备与之携手下场，人流涌动。
余瑜再不迟疑，猛一咬牙，深入到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