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莽撞

  房间里挤挤攘攘,虽然房间很大,却被哭泣的叫喊声,还有忙乱的人影充盈着,在华雨两父子挤开人群的一瞬,我看到了床上的病人。
  在厚重的被褥下,枯瘦的身体似乎已经消失,只有一个花白头颅在枕头上晃动着,来回地晃动,一刻不停地晃动,喉咙中发出‘嘶嘶’声,让我不由想起溶洞中愤怒的蛇。
  “爸!爸!你挺住,我们都在你的身边!呜呜呜!”女人尖声叫喊着,哭泣声从高亢变得喑哑。
  “爸!你醒醒,再看我们一眼吧!”男人的声音中,充满着无奈和痛苦。
  “唉!你们两兄妹要有心理准备,张老现在很痛苦,全身都在痛,很有可能立刻就走了。”
  我身边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人低声安慰着。
  “那、那再打一针杜冷丁,我、我希望让我爸清醒过来么,让、让他没有痛苦地离去!”
  跪在床边的男子猛地扭头过来,通红的眼睛瞪着我身边的中年人。
  “唉,三分钟前才打了杜冷丁,如此快就失效,只能说明张老……唉!既然你姐还请了中医,就让他们看看吧!”
  中年人看到华雨父子在床前忙乱着,又是切人参,又是拿出银针扎在人中,语气中带着戏虐地说道。
  “张老是有些危险了!”华雨的父亲耳朵很灵敏,扭头看了一眼中年人,接着说:
  “现在我只能吊住他一口气,希望他能醒过来,然后和你们说几句话!”
  银针插在人中穴上,这个最常用的中医穴位,其实还叫水沟穴、鬼宫,属于督脉与手足阳明之会,功能醒神开窍、清热息风,主治晕厥、昏迷,是中医抢救危重病人的急救穴之一。
  这还不算,同时还用三棱针开始在耳朵上放血,可是病人已入膏肓,扎了一会,居然没有血滴淌出。
  “啊!”
  就在这时,病人挣扎了一下,洪亮地叫了一声,我身边的中年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
  “唉!您们两位也别忙了,张老不行了,就不要让他受累了!唉,我们往往期待有告别的时间,但其实很少有病人能回光返照,立刻变得有精神说话的情况。”
  “这还不是你们西医过度治疗,用各种办法延长病人的寿命,耗尽了他们身体中的最后一线生机,让他们在痛苦中离去!”
  本来一直在扎张老耳朵的华雨,站直了身体大叫起来,不等中年人回话,他父亲就呵斥起来:
  “华雨,你这是怎么啦?每一个医生都希望病人能多活一段时间,用尽各种办法也是正常!唉!张老!”
  “华医生、高医生,你们就想想办法,让我爸清醒一点,少一点痛苦,和我们说两句话吧!求你们了!”
  张老的儿子跪在床边,边说边转身,就像是跪着求华雨他爸,还有我身边姓高的中年人一样,吓得两人急忙去扶他,嘴里都叫着:
  “我们也想让张老清醒过来,可、可……”
  “现在就算再打杜冷丁也没有用了,只能希望张老能听到你们的叫喊声,难说会醒来和你们告别。”
  就连西医都开始把希望寄托在病人自己身上,这就说明事情真的很不好了。
  而我看着这混乱的一切,特别是在枕头上晃动头部的老人,心中突然涌起帮他一把的冲动。
  脑海中突然闪现宋元明针灸盒中的人体穴位图,上面不是写着:
  ‘人命有时,神鬼束手,刺其秘穴,阎王闭眼,盏茶之时,宜别人间。’
  这不正是为了眼前这种情况吗?可我根本不知道穴位的具体位置,心中懊悔起来,空闲时间怎么不多琢磨一下?
  如此自怨着,却不由自主地掏出了手机,我曾经拍了一张秘穴的照片,现在看看来得及吗?
  就在我低头拉大照片看着的时候,床前的众人已经忙乱开了,几位一直没有吭声的老人,翻找出暗红的寿衣,嘴里嘀咕着:
  “口含的玉石、盖脸的黑布,擦洗身体的无根水……”
  这是在准备后事了,声音打断了我临时抱佛脚的学习,就记下了一个胸口穴位:天一穴!肚脐旁一寸之处。
  我看了一眼刚好掀开被子,露出张老皮包骨头的身体,真是恐怖!真想不到人可以瘦到如此地步,似乎骨头外就有一层皮肤,微微起伏的胸腹,似乎都能看到脏器的形状。
  此时华雨的父亲轻轻地按摩着张老的身体,似乎想通过按摩手段缓解他的疼痛,而张老还在不断地抽搐着,随时都有断气的可能。
  一直站在我身边的中年人已经走到了床前,伸手摸了摸张老的颈动脉,探了探鼻息,摇了摇头低声说:
  “张老要走了,我们不要再动了。”
  这话如同按下了暂停键,所有忙碌的人都停了下来,而我却鬼使神差地上前一步,大声说:
  “我有办法让张老再清醒一会,能不能让我试试?”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中年人满脸的看白痴的样子,华雨两父子更是惊讶,张老的儿女还有几位老人,互相看了一眼,确认了谁都不认识我,一直跪着的张老儿子站了起来,气愤地说:
  “你、你是谁?喝了酒来这里乱什么?给我滚!”
  虽然我喝了葡糖糖水,一直嚼着口香糖,但我刚才大叫起来,依然喷吐出一大股酒气。
  “不、不好意思,张叔,他是我的朋友!”华雨急忙一步跳了过来,一把拉住我就推着我往门外走,我不甘心地叫了起来:
  “我真有秘法可以让老人清醒一会!华雨,我没有胡闹。”
  被张老的儿子呵斥了一顿后,我的酒意有点醒了,知道刚才真的太孟浪了,不是医生,和病人家属不认识,怎么就提出这种要求呢?
  真是酒精惹的祸!
  “九日!你……”
  不等华雨说出埋怨的话,一个带着哭泣的女人声音叫了起来:
  “小华,既然是你的朋友,就让他试试吧!难说……呜呜呜,我真的好想和爸爸告别,不愿他这么迷迷糊糊地走了。呜呜呜!”
  循着声音看过去了,正是一直跪在床头的张老女儿,她伸手抚摸着张老满是虚汗的脸,眼泪一直流淌不止。
  “姐!”
  “让他试试,难说有效果呢?”
  两姐弟对视着吼叫起来,然后看向我,接着房间中所有人都看向了我,这时我的最后一点醉意消失了,不由浑身抖了一下,但刚才说出的话,在这种环境下,总不能说是开玩笑吧!
  于是我咬了咬牙,拿出针灸盒,走了过去,华雨的父亲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让开了位置。
  我看了一眼还在微微抽搐的张老,拿出针灸盒中刻有‘叶天士’的毫针,虽然秘穴图中并没有指定用什么针,但是我却执拗地认为只有这根藏有秘密的针才会起作用。
  消毒之后,我闭着眼睛想了一下,然后伸手在张老肚脐处摸了摸,捏着‘叶天士’针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