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活着窝囊死去风光

  我们四个小年轻哪知道人死后要弄一些什么仪式,于是只能听从王勇的话,把看似干瘦,却沉重无比的木洪老爷子放平在担架上。
  不知是不是心理的原因,只是这么抬了一下,就把我们四人弄了一身臭汗,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莫名的惶恐。
  “谁、谁带着烟?我想吸一口!”
  平素不抽烟的华雨慢慢地脱去塑胶手套,神情疲惫地问,想必对他来说,除了在医学院面对过‘大体老师’,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陌生的死人吧。
  虽然他是中医世家,但一般来看中医的,往往都是能走着来的,要是不能自主行动了,估计直接去医院住院了。
  “来,我这里有!”
  陈飞从衣兜里拿出烟,很是热切地递给我们,看得出他对于这种时候华雨的帮忙,很是感激。
  我摇了摇手拒绝了,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像是睡着的木洪老头,仔细地看了看。
  这是听我奶奶说的,看到死人,你一定要把他看清楚了,否则他变成鬼来找你时,你会记不清是谁,从而没有对付的办法。
  真是很奇怪,我和奶奶一起生活也就一年多,可她讲给我的很多奇诡的事情,我却记得非常清楚。
  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关于死人,在奶奶看来,每一个死人都是不甘心离开人世间的,因此如果处置的方法不对,会让活着的人遭受死人灵魂的侵扰。
  想到这,我再次看了看木洪老头,心中暗自嘀咕:老爷子,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可要原谅一下,因为我们真的不懂呀!
  ‘咚咚咚’!紧锁的木门突然响了起来,吓得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外面的哭声已经变成一种吟唱般的音调,难道是寨子里的人要来追究死亡原因了?
  陈飞的瘦脸一下变得惨白,捏着香烟的手颤抖不已,就像七老八十的老人一般。
  “开门!让灵保阿婆进去,替木老爷子收拾一下。”
  听到王勇的叫声,我们全都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我伸手打开门,只见外面围着不少的老太婆,门一开就像释放了一种讯号一般,原本要沉寂下来的哭声,陡然升高:
  “哎呦喂,我的老哥哥,你咋就走了!”
  “呜呜呜!%……&。”
  ……
  哭声夹杂着瓦土寨的土话,我们都听不懂,而且如此宏大的场面,让我们很是震惊,这木洪老人不是五保户吗?怎么有这么多的亲戚来送行?
  于是都愣愣地看着灵保阿婆带着三个老太婆走了进来然后,听到她平心静气地说:
  “你们出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没有等来劈头盖脸的怒骂、棍棒往身上招呼的场景,我们四人都不由一愣,还是王勇在外面叫了起来,才赶紧走出了办公室:
  “你们都回宿舍,没事别到处乱跑!”
  可华雨他们的宿舍就在办公室的对面,此刻两栋房子之间挤满了老头老太,看我们的目光,都是用审查凶手的目光来看,让人心中胆寒,谁还想回宿舍呢?
  于是他们三人只能跟着我回到了我租住的房子,一进门就见到木扎金老头端着一杯酒在喝,看到我们也不言语,我猜测他应该是知道了木洪的事,也不知说什么好,劝慰了一句:
  “大爷,酒还是少喝一点呀,这才几点?”
  “呵呵,趁着能吃就吃,能喝就喝,唉!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以我们四人的年纪、阅历,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深有感触的木扎金老头,我只能走进房间,拿了大青猴的一包烟出来,分给众人后,几人默默地吸着烟。
  在夜晚来临的时候,瓦土寨上空飘荡着一片淡淡的愁云,不时有喑哑的吟唱传来,应该是在灵保阿婆的在作法送人了。
  看来华雨几人是不打算回村公所了,我正准备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估计也就只有中午木扎金大爷炖的那碗鸡肉了。
  就在这时,杨伟跑了进来,看着陈飞说:
  “吴教授说你还是去给老人磕个头,这事就算过去了。”
  居然这么简单?
  我真是不敢相信,不等我开口问,华雨站起来高兴地说:
  “是不是卫生局的专家来了,证明木洪老爷子的死和我们开的药无关?”
  “唉!哪有什么卫生局、警察局的人?只是杜干事他们从中调停了一下,本来这木洪老爷子虽然姓木,但并不是真正的瓦土寨木家的人,又没有后人,最后由我们出点钱埋了也就算了。”
  “这么简单?”
  连陈飞都不敢相信,一条人命就这么埋了就算结束了?
  等我们走到村公所,看到那搭设在空地的彩条塑料布灵堂,虽然此刻只是看到张克勇陪着灵保阿婆坐在灵堂一侧,根本就没有见到其他人。
  但是看那村公所食堂旁一摞摞的碗筷,想必整个瓦土寨的人都来吃晚饭了,只不过吃了就回去了。
  “哦!还挺不错的,老洪还能睡在棺材里!真是风光!”
  跟在我后面的木扎金老头居然羡慕地说了一声,想必在他看来有彩条塑料布的灵堂,能够躺在棺材里,供桌上有贡品、香烛,就算很风光了。
  我不由扭头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想到他同样是五保户,难怪会羡慕木洪了,心中不由一酸,伸手搂住木扎金的肩膀轻声说:
  “木大爷,你身体那么好,别去想哪些……”
  “我、我真想活着的时候,看看我的棺材,可一口棺材得几千元呢!”
  活着居然就是为了这么一点低微的要求,我使劲地搂了搂老头的肩膀,沉声说:
  “放心吧!木大爷,这钱我替你出,你……”
  就在我和木扎金说话的时候,吴教授一脸疲惫地从村公所里面走了出来,看到磕完头的陈飞、华雨,不由沉重地说:
  “这是一个教训呀,虽然和你们开了药方没有关系,但是我回忆一下,还是少了一句医嘱,要是开药的时候,陈飞你多说一句,这鼻疔不能随便去挤,那么可能就不会出现死人的事了。”
  “嗯!我们记住了。”
  华雨、陈飞几人面色凝重地回答,估计经历了这么一件事之后,他们才会深刻地领会,医生不仅仅是一种职业,还肩负着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重担。书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