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章 盗徒的江湖

  我作为一个说书人,其实也就是江湖中的边缘人士,这是一个尴尬的存在,一只脚跨进了江湖中,而另一只脚则踩在这尘世中,我想迈进去,却这尘世缠身,我要是迈出来,一个怕丢了饭碗,一个是对江湖的好奇
  我对江湖的概念十分模糊:我天天都要说这江湖事,却从未真正成为这江湖中的一员,所以什么才是江湖?师傅说的是无非是仁义二字之下的人情世故。
  可我好奇的却基本都是刀光剑影,这份好奇和渴望总是让我无法全身而退。说起刀剑相交,这八荒中的侠客必然是首当其冲,而往往流传在江湖之中的却只剩下他们的传闻佳话了。
  最后,便出于我等的口中为大众知晓,我甚至没有见过他们的模样,说来可笑的是我却总是想着我能成为一个没有模样的人。
  而直到这位小哥的第一把勾扫到眼前,我才明白我朝思暮想想要成为的人物现在是打心底里要置我于死地。
  我心道不好,这一下要是吃着,怕是脑袋要开了花,我不知道为何,在这样的一瞬间,我正在疯狂的思考:按照多年师傅和我所讲的故事里,我对各门兵器的招法也算是略有耳闻。
  这小哥明明双持的是一把顶头出刺的钢钩,但是使的却是双锏的门路,这第一钩从我侧面而来,这一招击法,正是双持锏的扫式,一发先到,通常是力量大的惊人,正常从侧面快而重的突击很难让对手反应,迫使让对手腾出两只手去招架,并且让重心下沉,才能勉强的接住这一击,而接踵而来的才是第二发致命的另外一把锏!
  锏多为双持而用。其主要击法有击、枭、刺、点、拦、格、劈、架、截、吹、扫、撩、盖、滚、压,而这时漏出的破绽,在第二把锏的面前每一处都是空门大露!
  不过好生奇怪,一看他就是用锏的老手,但是这些招式,在这个相较于他这双持的勾刺上,就轻巧了许多,但取我这个没动过手的说书人的性命必定是绰绰有余了。
  突然有一个想法在从我眼中划过,这钟楼的钟是挂在楼顶中心的屋檐下的,因为这钟挂的高,便在挂钟卡槽处顺下一根绳儿来,而绳子的底端就拴着一根不倒四尺长不粗不细的木棒,这样既方便拉钟,又方便敲钟。
  而此时此刻性命攸关,小命要紧,我也不管那么多,想起师傅教我的那一招奇怪的挑技,就对着这钩子的弯处,但愿能将这一击接下便是,好歹也练了二十年,只求今日能救我一命吧!
  我一把将这木棒儿拽下来,这兵刃从我左侧而来,我便左脚前踏一步,压低中心,右手顺势攥着这木棒儿把它末头微微抬起,左手将它压低,对着那钩子的弯处插了进去,直捣那刘丞淏的腋下而去。
  不能给他反应的机会,不然这第二击钢钩同样会要了我的小命,右手把着的末端传来了回力,我也不多想,就直接把右手使劲往下按,左手顺着这股劲往上抬去,竟片刻之间刘丞淏就一记人仰马翻,这右手握着的钢钩就一下挑飞出了门楼,掉到楼下去了。
  刘丞淏一屁股坐在地上,愣是没反应过来,他一个鲤鱼打挺板直了身子,只见这人浓眉大眼,再下的面上则绑着一挂黑布,看不清完整的模样,但至少在我对盗徒的印象从来都不是此般端正之相
  “你不是郡王府的人!此招是何…”话没落定,人却应声倒地,只见这刘丞淏的背上,愣是已有两个枪眼,都是被长枪所扎但好歹都不致命,只见他的左肩后有一个深深的血口子还在往外冒血,而他的后背的衣衫也早已被这鲜血所浸透只是这黑夜让我未曾看出。
  我细细想来也难怪他左手的第二钩出的这么慢,要是他没受着这些伤我怕是早已一命呜呼了吧,且慢!这刘兄莫不是顶着这一路的重伤疾驰至此?身手还此般鬼魅?若要是放在平时,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虽然说素未谋面,但好歹是萍水相逢,现在我若要是独自离开这般作风岂不是致我于不仁不义?
  师傅总跟我说行走江湖靠的是一个仁字和一个义字,此地仅有我两二人,我置他于此,见他欲死而不顾,是不仁,怎么说我也是半个江湖中人,江湖四海八荒皆为兄弟亲朋,这般舍他而去又是不义。
  侠者:奉天行道,善德仁勇,守德仗义,礼智忠信。虽他那一瞬要置我于死地但并非出他本意,我好生想要成为一名侠士,而此刻便是机会。
  但我又是始终害怕这地上的兄台突然暴起,回手又将我绞杀,此人绝非常人,实力非同小可,而现在暂且不明真相,也不知这人是好是坏,那么到底救是不救?
  罢了!人命关天而我却在这里踱步说出去岂不被他人笑话!我随师傅漂泊天涯如此多年,这说书的行当,因为要抢地盘吃饭的,偶尔被揍也是情理之中。
  我记事以来,我的背上就一直有好几道长长的疤痕,师傅说这辈子要想完全痊愈是希望渺茫,能不要再次爆开就已经是上苍保佑了,所以师傅总是常常对我念叨:要外练筋骨皮,内炼一口气,不要怕痛,以后你就懂了。
  可是一直怕痛的我总是害怕我背后的长疤会再次裂开,一直不敢剧烈运动,所以身上一直常备着止血散,而现在一直没派上用处的止血散也许能救这兄台一命!
  包扎好已是天色微明,这丞淏兄的伤式虽不直接致命,但这档子事也算是九死一生,这惊人的出血量在我包扎的时候,那微弱的脉搏让我总是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只是血没有流干罢了。
  但这血一旦止住,他的脉象就渐渐稳定了下来,像这样过硬的身体素质在我见过的人里已无人可出他其右了,见已性命无忧,我的心也放了下来,不过为了防止他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瞬杀,我还是独自先行离开为妙。
  所谓但行好事,但也要驱邪避祸才是,但愿江湖之中还可再次相遇吧。
  好久没有逛这江宁府的的早市了,我还要早早赶回,所以便下了一层楼小憩片刻,也是这一晚,我真正的怀疑我自己,或者说我怀疑我师父跟我说的“故事”都是真的!
  待到第二天一早,却已无这位小哥的身影,地上的血迹也处理的干干净净,就好像全然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那木棍上的缺口告诉我眼前历历在目的生死一瞬不是所谓庄周之赐,而是确有其事。
  心事重重的我已然再没有逛街的心情了,而是匆忙收拾往东而行,想过玄武门走商路回镇江,现在想一想还有一丝后怕,毕竟差点就小命不保了!
  人头攒动中本该激动的我现在却无精打采,便随着人流向玄武门走去,而推推搡搡之中,不知何时自己手里竟已然握着一副锦囊,打开来看有一块令牌和二两白银。
  附赠小言:盗亦有道,药钱相还,为报救命之恩,小礼少侠笑纳。
  而就在此时只听人群之中竟有人呼喊:快看天上啊!
  我循声而望,只见天上竟然纷飞着交子!马上就要到玄武门了,这一代便是江宁府的贫民区,想必这又是这刘兄干的好事,只是没想到,人们眼中如过街老鼠般的盗徒,有一部分,其实也是侠。
  回去之后,师傅问我在江宁可否出事,说是听说江宁府近日出现一位杀人不偿命的怪盗,要抢贫民百姓的钱还要杀人灭口,官府已经到处都发贴悬赏令了,待我与师傅说完我此行之后,当然我全然没说我钟楼之事,怕师傅担心
  说罢,师傅只长叹道:“江湖变了…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