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风雨交加的夜晚,如果还有人驻留在小酒馆里喝酒,那这个人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他可能很孤独,也可能很忧郁。
小酒馆的半面旗子已降了下来,陆霖还坐在椅子上喝着酒,冰冷的雨水不住击打着他的后背,他的背已湿透,可是他的心,却更冷。
这是他喝的第十八杯酒,他已不知道,灌进嘴里的,到底是酒还是雨水。
酒馆的老板娘从门缝里透出一只眼睛,看着这样一个孤魂野鬼一般的人,眼睛里忽然露出了一丝渴望。
那是一种欲望的火,也是一种想要发泄的火。
老板娘回过头,看了看睡在柜台上,早已烂醉如泥的老板,露出了嫌弃之色。
她缓缓的推开了门,缓缓的撑着一把油纸伞,缓缓的替陆霖打开。
“风雨之夜,客官难道不想要做点什么?”她的衣带不知为何已悄悄滑落,露出来半个雪白碧玉般的香肩。
谁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过半百的少妇,保养得倒还不错。
任何一个男人在酒精的麻痹下,都会忍不住要做些什么事情。可是陆霖没有,也许这个世上也只有陆霖能忍受得住这样的诱惑。
他并没有搭理老板娘,而是一仰头将整壶酒灌了下去。
他站起身,道:“我该走了。”
老板娘的面色已变了,她自恃容貌绝伦,可是这个长得不怎样的酒鬼竟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女人的妒火是世界上最可怕的。
所以老板娘忽然打了一个响指,街道的尽头,就走出来几个身披斗笠的人。
他们走的很缓慢,手里的长剑,在地上划着一条条纵横沟壑般的痕迹。为首之人冷冰冰的看着陆霖,忽然道:“你既已来了,还想走么?”
陆霖轻声道:“我又不是没有付酒钱,为什么不能走呢?难道这条路是你修的,我要从这里走出去,还要交过路费不成?”
那人冷然道:“不错,你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陆霖道:“哪两条路?”
那人道:“第一,就是你乖乖的跟我们回去,我保证你毫发不伤。”
陆霖道:“这条路看起来很舒服,也很容易。”
那人道:“不错。”
陆霖悠然道:“那第二条路一定很艰难,很危险。”
那人道:“你说的没错。”
陆霖叹了口气道:“我这人别的优点都没有,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怕麻烦,更喜欢面对危险。”
那人道:“哦?看来你已为自己选好了路。”
陆霖叹道:“路本就是自己选的,我已决定,无论走什么路,我都绝不会后悔!”
那人冷然道:“看来你今天已不能活着走出去了。”
陆霖道:“有的时候,活着的人反而要承受更多的痛苦,你若能让我早点解脱这种痛苦,我岂非要多谢你了。”
他的人说着话,眼眶竟有些湿润了,他不知是雨夜的雨水沾湿了他的面庞,还是他心中的痛苦让他感到绝望。
剑已出,风更冷。
暗器出手,人已毙命!
血雨腥风的江湖,难道连深夜僻静的小酒馆都变得不太平了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江湖之大,哪里才是真正的立足之本?难道真的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是永恒的温暖?
陆霖走出了巷子,他没有回头,那一群黑衣人已倒下,就倒在巷子里。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血迹,没有人记得他们的面庞,更没有人记得他们到底是为何而来,又是怎么死的。唯一可以让人记住的,是天上的雨,地上的泥土,和心里的那层温暖。
如果说僻静可以使人冷静,那么繁华便会使人快乐。
洛阳,是江湖中最为繁华的都市,南来北往的商客络绎不绝的聚集在此地。这里有许多深藏不露的高手,也有不显山露水的巨贾,江湖上你能想到的这里都会有,江湖中你想不到的这里同样也有。
陆霖此刻就洋洋洒洒的躺在“迎客楼”的二楼最有利的位置赏着花朵。
他所在的位置只要一抬头就能够看到洛阳整条街的地貌,他只要用鼻子闻一闻,就能够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花,但是他知道只要闻着这股香气,他的心里,就会无比的快乐。他发誓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够安定下来,就在花园里种满了这种花,每到下雨的季节,就能够看着雨滴穿过自己的视线,滋润着这群生机盎然的生命,这就像是一种生命的传承,自然的美好。
迎客楼上每一天都会挤满了食客,即便是店里的桌子一加再加,也一定会有找不到座位的食客,所以当陆霖一个人占着一整张桌子却不点菜的时候,很多人已对他生出了怨恨。
一个男人忽然拍着桌子,叫道:“臭小子,凭什么你一个人占一张桌子,大爷我都没你这般傲气!”
陆霖看着他,看着他肥胖的身材,圆圆的脸,忍不住笑了。
店小二赶忙上来打圆场:“刘四爷,这人赶也赶不走,就在这里死乞白赖的坐着,您老还是消消气。”
刘四爷满脸横肉一甩,道:“小子,你是混哪条道的,江湖上没有人不买我刘四爷的面子,识趣的,赶紧滚吧!”
他说完了这句话,每个人都在为他鼓掌,他身边的小妾笑的更甜,因为她知道,此刻的她就像是刘四爷最珍贵的珠宝,任何一个人都会投来艳羡的目光。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陆霖忽然站起身,径直的走向那小妾,然后说道:“你的耳环不错。”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小妾,小妾的脸也有些红了,道:“这是四爷给我买的礼物!”
陆霖道:“我喜欢它的颜色。”
小妾道:“有很多人喜欢它。”
陆霖道:“我喜欢它,不知道你肯不肯让给我?”
小妾噗嗤一声笑道:“你一个男人要这副耳环干什么,难道要送给你的相好?”
陆霖道:“你说对了,你到底是肯还是不肯呢?”
刘四爷冷冷的道:“她一定不肯!”
陆霖笑了笑,笑的还是像以前一样,懒懒散散的,带着种说不出的讥嘲之意,道:“她的事你知道?”
刘四爷道:“我当然知道,因为这副耳环本是我的。”
陆霖道:“可是你已送给了她。”
刘四爷道:“她的人也是我的。”
陆霖叹了口气,道:“你这么说话,也不怕伤了她的心?”
刘四爷沉着脸,冷冷到:“我说过,她的人也是我的。”
那小妾垂下了头,眼睛里不禁露出了幽怨之色。
陆霖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道:“你是她的妻子?”
小妾摇了摇头。
陆霖道:“是她的女儿?”
小妾又摇了摇头。
陆霖道:“那么你怎么会是他的?”
刘四爷好像快要跳起来,大声道:“因为我已买下了她!”
陆霖道:“用多少银子买的?”
刘四爷道:“你管不着。”
陆霖道:“我若一定要管呢?”
刘四爷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无礼?”
陆霖道:“我不是东西,我是个人。”
刘四爷脸色气得发青,突然大喝:“平成!”
平成的手早已握住了剑柄,突然一横身,站在陆霖面前。
刘四爷道:“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人,请他下去。”
平成冷冷的看着陆霖,道:“他说他不愿再看见你,你听见了没有?”
陆霖道:“听的很清楚。”
平成道:“你还不走远些?”
陆霖道:“我喜欢在这里。”
平成冷笑,道:“你难道想要躺在这里?”
陆霖道:“你想要我躺下去?”
平成道:“对了。”
他突然拔剑,一剑刺向陆霖的胸膛。
剑光如电,平成果然不愧是刘四爷的保镖。
有的人已不禁发出了惊呼,这一剑看着已刺出陆霖的胸膛。
陆霖却连动都没有动,只不过伸出手,在剑脊上轻轻一弹。
只听“叮”的一响,剑身忽然断了,断下了七八寸长的一截。
又是“叮”的一响,折断了的剑身落在地上。
平成的脸色已经变了,失声道:“你……你是什么人?”
陆霖道:“我姓陆。”平成道:“陆?陆什么?”
陆霖道:“陆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