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节：予
缘自新淡淡的问道。
“我们曾见过那力量，可能只是瞬间的擦肩而过。曾听闻，他或自称为‘予’。”
山神无法描述当日的事情，说话之时，也有些模棱两可，只是说道最后，山神愈发的不能确定。从其声音之中便可听出几分。
“予？”
缘自新呢喃一句。
“予？”
奥也跟着呢喃道。这个名字，他似有些记忆，但恍惚之中似如梦一场。
“是，你可坐地日行，亦可跬步千里。”
“若是缘至，你自可见到。”
山神沉沉的声音传出，有些无奈的味道。
“缘？”
缘自新淡笑一句。
还记得，当初他化名石子缚，后而遇到李成杰进入缘聚斋之后，缘聚斋赠名予他。此后他便更名为“缘自新”。
自己舍了仙皇室的姓氏，以石为姓，欲隐姓埋名，就如那山间之石子一般，自由自在。自生于天地之间，而长存。
可后来，仙道临发现一瀑石，初看之时，觉其是在享受。
后，仙道临认为不能以己度人，亲下千丈瀑布之下。感受那畅快与刺激。仍觉这石子令他艳羡。他想化身那石子，不被外物琐事所纠缠烦扰。
可久而久之，仙道临却觉得。即便是这天地之石，也会觉得枯燥，进而无味吧。
或许，石子的无忧只是他的臆测。看着石子若无所束缚，可却生的十分被动。
任而踢来踢去，任而指南奔北。
原来，石子也有束缚。非外物所缚，无外因所扰。一切皆乃自缚。
石子若通透，自可潇洒无忧。
石子若郁结，所思亦沉亦暮。
故而，仙道临更名为石子缚。他心忧时自缚，他开朗时无虑。
直到，到了锦城之后，见到了锦城三大家族的那劣迹斑斑的恶行。
可笑的是，那时的石子缚以为，世间本就如此，弱肉强食，并无公平可言。
人可食生，亦可杀熟。或为人之本性，如生存之根。
石子缚曾尝试，融入这眼前的生活。可万般苟且，石子缚发觉，不是自己无所虑便真的会无所忧。
一忍再忍，直到不能再忍。憋积在心中的怒火，需要宣泄。故而石子缚以一人之力，力抗三大家族之威，于山巅证道。
恍惚之中，石子缚彻悟仙道，看清轮回。
世间万般皆为缘法。若不肃清本源，源不灭，除恶难尽！
缘自新，曾为仙皇室的大皇子，可以称为人上人，亦可称为道上人，仙上人。他曾辉煌至极，堪比日月清明。
可当他负气离京，仙道临当时想要卑微如泥，体尝世间百味，而悟仙。却不想，自己已然如石子一般，可心中始终难以平静。
直到，缘自新见到李成杰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缘自新深受其染。春风一醉，缘自新看到了新的，为人立世的态度。
春风楼那次，不仅仅李成杰醉了，缘自新也醉了。
李成杰醉梦之中，看到了他当时欲求的真相，高呼：“苍天无情有道，众仙得道忘本。人生本就一世，怎能叫它化凄凉？”
那时的石子缚闻言，一醉入乾坤，颠倒神迷之时，遥见仙朝之盛世之姿。
李成杰立于世间，光芒万丈。石子缚看其光芒，不觉刺眼，虽然明亮，却是那样的柔和。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蔼。
当时，石子缚便觉，李成杰或许就是这个世界的希望。
能真正的追溯源头，肃清沉疴，唤醒一片新的世界。石子缚认为，那或许才是真正的仙朝。
春风醉梦，了然于胸。
收徒归京，途遇缘聚，入斋……
“缘分确实神奇。”
明明处处阴谋与圈套，可又怎样呢？
“李卿卿爱他，连石子都会心动。”
这份动容，是怎样奇妙的缘分。
其实，当时，缘自新在看到李卿卿的第一眼，那个女子就拼命的钻入他的眼中，一步步的，拱向他的心门。
缘自新本以为，自己会态度坚决。除泓儿之外，眼中再也容不下其他的女子。可李卿卿就是如此，蛮横不讲理的占满了他的眼球。
李成杰与木有枝也是如此。奇妙的缘分，浑然天成。
而如今，他叫缘自新。
缘自新还清楚的记得，李卿卿当初对他说的，“汝为解元师，自有非凡处。命定重新来，得名叫自新。”
“缘、自新！”
缘自新到现在才有些恍然意识到，什么叫“自新”，何谓“缘”。
缘至，方可自新。
缘自新恍然见，他踏入了一片全新的世界。
“老家伙！”
忽然周遭空气震荡出了肉眼可见的波纹，奥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之时，看到缘自新被那空气压挤到扭曲。
但是慌乱之中，奥并没有看到，缘自新在那种情况下，并未露出痛苦的神色，以及奇异的哀嚎。
就在奥话音刚落，奥伸手想去将缘自新拉回的时候缘自新已经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不知所踪，就这样突然的被空气卷走了。
像是，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或许，他的缘分到了。”
山神呢喃着，从山巅踏出，缓步走到了奥的身边，凝视着缘自新消失的地方。
“当真是天命之人呢。”
水神轻笑一声，也从一滩水中，现出了身影。
走到了山神的身边，顺势挽上了山神的胳膊，不约而同的与山神一样，凝视着缘自新消失的地方。
“山神，水神。你们是说，是予，将那家伙带走了？”
奥满是难以置信的惊问道。
他简直不敢相信……但是除了山神与水神刚才所说的那种力量，确实无法解释，缘自新就这样生生的被带走。
仿若他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奥是时间神主，刚才那一刻他为何慌张，实乃，就在刚才，他忽的感知，缘自新好似从未存在过一般。如他的存在被一种力量，强行抹去。
所以，奥在第一时间才感受到了“危机”。
可他现在看着山神与水神的从容平静的面色，再回想着众人之前的言语。奥突然都有点羡慕缘自新这个家伙的“气运”了。
那等力量，别人追寻万世，别说轮廓，就是连个影子都见不到。
而，缘自新这个“幸运儿”，竟然直接被那不朽的力量带走。虽然奥没见识过，但是此刻，突然就羡慕的有些心酸。
或许，他若能寻得予，他的生活可能会重新有所希望与追求吧。
“哎！”
奥叹息一声。
“这就是那等力量吧。”
水神挥手间，在此地生出一道龙卷，形成了淡淡的水幕，将那残留在虚空之中的力量包裹，进行收集。
“嗯。我始终怀疑，其实在神与仙之上，还有我等无法探知的存在。”
“予便是一个例子。”
“好好钻研一番，说不定，咱们也能再上一层楼！”
山神伸出他那修长的手指，点了一滴水珠。使那水层缓缓破开，山神深吸一口气，而后屏气感受着其中那属于“不朽”的力量。
“额……”
奥在一旁看着，水神在施法收集那力量。山神奢侈的随手拈来感受着。
可这一切，奥看在眼中实在是太奢侈了！可心中忌惮山神之威，奥只能在心中大呼浪费。
可奥还是忍不住的向些飘散在空中的水珠看去。奥那副垂涎欲滴的神色的也是没谁了。可见他多想伸手，顺走几滴。
奥想着，若是能将这水珠，滴入自己的洗澡水之中，那该是多么享受的一件事情。
“水神，可……可否赐我几滴啊？”
奥怂怂的说道。
水神闻言，看着奥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不禁摇头轻笑。
看着奥这个永远长不大的样子，水神那上扬的嘴角，忽然平淡，而后现出了淡淡的无奈。
奥看到水神先露出欢心的笑容，本觉得有戏。可当他看到水神的笑容戛然而止的时候，奥只觉得自己的心好似骤然停了一瞬。
“小奥，这些年辛苦了你了。”
不过一息，水神便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这次，水神很是大方的顺手拨出十滴水珠，送到了奥的身前，并柔声说道。
“啊，这么多？”
奥见转，忍不住的惊讶出声。但是那水珠就浮现在他的眼前，他却是不敢伸手去接。
奥觉得，自己能分五滴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给你，你就拿着吧。”
山神见状，他自然知道水神心中在想什么。对于这十滴水珠，与其说是奖赏，不如说是一种犒劳。
“多谢山神，水神。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奥闻言，瞬间欣喜。急忙将那十滴水珠揽入手中。微微行礼之后，直接从此界跑了出去。回到了自己的底盘。
这可是山神水神，这么多年，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大方。奥当然捡了便宜，得赶紧跑了。
奥走后，留山神与水神，两人留在这里。
此处风景虽好，可在山神与水神的眼中，这些美景都消沉的，黯淡无光。因为他们心中还有所担忧。
……
缘自新被那神奇的力量，带到了另一层时空之中。
缘自新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在他重新清醒之时，看着眼前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突然有些害怕。
“这是哪里？”
缘自新低语一声，他看着他所处的这个房间，他多希望有个人能听到他彷徨的声音，给他一个答复。
缘自新现在的眼前满是春色。屋内粉红，帐纱幔帘无不充斥着少女的幽香。显然这极有可能是一家女子的闺房。
可这房间之内的装饰，牵引着缘自新的记忆。他多么希望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可当那抹倩影出现之时，就算再恐惧，她还是就这样，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泓儿……”
缘自新颤抖着双唇，虽然他初见之时，心中满是惶恐，但是当自己心爱的女子，喜笑颜开的向自己走来之时，缘自新才发现，他是那么的开心。
他是那么的期待，可以再与她说上一两句体己的话。
“殿下。”
泓儿走来之后，冲着缘自新微微行礼，柔声说道。
“殿下？”
她那时从未如此称呼过他。
因为那时他们初遇暴雨的屋檐下，而后接连的邂逅的。
相识之时，他唤她为泓儿，而泓儿唤他为临哥。
“免礼。”
虽然缘自新无法理解，但是美人在前，爱在心中。他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那些不重要的事情，缘自新通通的将之抛之脑后。
缘自新轻轻的将泓儿扶起，而后两人一同移步。
旁边的饭桌之上，不仅仅有美味佳肴，还有浓香的美酒。千言万语，缘自新不知应该如何去说。千思万绪，缘自新不知应怎么去表达。
现在，无疑，“酒最能助兴。”
“殿下，泓儿敬你。”
两人落座之后，泓儿举杯。
泓儿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无人能挡的魅力。
缘自新深嗅其味，这味道世间除她之外，再无人拥有。他此刻仿佛梦想成真，时隔多年，他竟然再次寻到了那味道。
“请！”
缘自新激动的端起酒杯。
与泓儿轻轻的碰杯，而后他的理智淹没在烈酒之后。
一杯之后，缘自新只觉头晕目眩。
不过，现在的缘自新在极度的兴奋之中，他那里还会察觉什么异常。
他呆呆的望着泓儿，傻傻的笑着。
而后满身的疲倦席来，缘自新变得无力。松手之后，就掉落在地上，滚了老远。
不过，缘自新还是没有发觉，还是看着泓儿，傻傻的笑着。双脸醉红。
若是有一面镜子摆在缘自新的面前，当真应该看看自己这“眉飞色舞”的表情，他自己是如何做到的。
“泓儿……我爱你……”
缘自新最后呢喃一句，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
“呵！”
就在缘自新倒下之后，泓儿轻笑着摇头，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泓儿的表情如痴如醉，笑声逐渐的放肆。看着倒在那里的人，她笑得满脸都是开心的神色。但是那声音之中充满了苦涩。
直到，有一滴泪流下。
无人知道泓儿现在的心中在想什么。就算是予，也无法明白。
那种“痛彻心扉”的复杂。
“哈哈哈！”
不知道，泓儿这是在自嘲，还是在讥讽。她笑的很大声。
待她将那酒杯中的酒饮下之后，她微微抬手，将那酒杯扔掉，她抱着那酒壶，对嘴喝了起来。
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要用这种方法将她自己灌醉。
这时的缘自新，已经没有了知觉。彻底的陷入了昏睡之中。若是他能看到这副模样的泓儿，不知道是应该破口大骂，还是应该心痛怜惜，安慰她，还是陪她一起流泪。
“呼！”
泓儿把饭桌上的酒全部喝光，现在的她是彻底的有些喝傻了。
憨憨的笑容，依旧那样的甜美。简直能迷倒众生，属实一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美女，可能也就是红颜祸水。可她，真的能称得上，红颜祸江海。
直到，缘自新再次醒来。
这次，他是从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可他身旁的那温温暖暖的令缘自新，立时僵硬。
他不敢动，仿佛自己已经被钉在了那里。
缘自新微微侧头，看到……泓儿就这样侧卧在她的怀中，她如此惬意的枕着自己的胳膊。
缘自新看着眼前这梦幻的一幕，这就是他本以为的“幸福”。是她想象中的样子。
可下一瞬，房外的声音，令缘自新心悸。
因为，那个声音，缘自新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泓儿被惊醒。在他与泓儿对视之时，泓儿发出了一声无比凄厉的尖叫。
泓儿迅速翻身。捡起散落的衣裳，慌张的向外跑去。
“不要！”
缘自新这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若非他现在仙力不再，缘自新绝对会拼命的将泓儿留下，不让她踏出这件屋半步。
可是，缘自新现在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只能极快的穿好衣服，向门外追去。
可当缘自新出屋之后，看着阴沉沉的天色，下着那微微的毛毛雪。
缘自新不寒而栗。
忽而，缘自新面色苍白，似是瞬间苍老。眉间的沟壑愈深。
缘自新如发了狂一般，疯了的向泓儿追去。
可现在没有半点修为的他，刚刚只能看到泓儿的一个背影。
模糊之中，他隐约听到女子哭泣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幻听，还是泓儿在流着泪追赶“那个人”。
缘自新追到一个转角，一道极为粗狂的拔剑之声，如惊雷一般。
以往，就算一道真的万顷雷霆砸在他的脚下，他都能面不改色，镇定自若的应对。
可现在的，缘自新就是一只“惊弓之鸟”。就那一声拔剑声！便吓的缘自新，瘫软在地。
“呲！”
剑穿，血溅。
隔着数十米，可那声音实在清晰。
缘自新只要向前探探头，便可以看到，转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缘自新突然就没了勇气。
一个敢“弃仙”之人，现在竟然连看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嘶！”
再有，便是阵阵马鸣，从道路的两边，缓缓的行出了四队御林军，将这里团团的围住。
缘自新逐渐的虚化，他能感受到，自己马上就会消失在这里。
在最后一瞬，缘自新向外探头看去。
可他，就在那一瞬间，消失在了那里。
缘自新什么都没有看到。
仿佛是一片精美的雪花将他全部的视线，完全的遮挡。
但缘自新已经可以确定。
自己经历的那一切，都是那日他的弟弟仙道成经历的那些事情。
而泓儿最后逃离自己，出去之时，应该看到的是，极其愤怒的自己。
最后拔剑的人，是自己。
一剑将泓儿刺死的人，也是自己。
当御林军出现之时，自己的父皇也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可自己没有勇气再看那无比真实的一幕，也没有再看到自己的父皇。
那一瞬间，缘自新知道，自己错过了很多。
“到底是谁！”
“你出来！！！”
缘自新被那神奇的力量，带到了一个很是陌生且空旷的地方。
那里只有他一个人，缘自新失去了理智，大声的喊了起来。
他握紧拳头，使劲的捶着大地。
他疯狂的喊叫着，他已经无法思考。
为什么，要让他再经历一次……绝望……
明明，回到了当初，可他，还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缘自新不甘心！
他真的不甘心！
可他又能怎样呢？
他痛到无法呼吸，那令人窒息的悲伤，紧紧的锁着他的喉咙。
不知不觉的，缘自新流下了一滴眼泪。
只有一滴，顺着眼角，缓缓的落到了缘自新的嘴唇之上。
“眼泪，竟然如此的苦涩。”
“令人作呕。”
缘自新无助的像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
他双手连忙的抹着自己的嘴唇。想要把那苦涩，从他的嘴唇擦除。
可是，随着他的动作愈发的疯狂，缘自新忽然觉得卑微至极。
“这就是你的心魔吗？”
忽然，此处，有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不！”
“不是！”
“我心魔已除！”
“泓儿……已经……不是我的、、、心魔了！”
缘自新怒声呐喊道。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踏过了那道坎，可当他真的再见到泓儿之时，他才真正的意识到，原来，她一直都在自己的心中。从未有片刻的遗忘。
她的一颦一笑，至今都令缘自新牵念。
“魂牵梦萦。”
缘自新忽然自嘲的笑了。
“那，李卿卿呢？”
那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多少有点无情之意。
“卿儿？”
缘自新呢喃一句。
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混蛋。
“想想你现在的生活。”
“虽然，予不能让你重新再活一次。”
“不过，予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亲手杀了卿儿，用她的命，换回泓儿的命！”
予愈发无情的说道。
明明是这么残忍的话，但是从他的声音之中，好像充满着宽容与怜悯。
“予？”
“你是予？”
缘自新彻底愣在了那里。若与他说话的真的是予，是拥有那无穷力量的予。
那他这话的分量，缘自新难以掂量。
（对不起，在这里，涂涂必须给大家道歉。这一章，本应精雕细琢，可奈何心中实在悲凉。泓儿的故事，请大家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