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青州成州

  一两个月后,好不容易因为大泽之乱渐渐淡去,重新恢复安静的青州又出了幺蛾子,那坊间传闻啊,一个比一个精彩,堪称经典中的战斗机。
  一说,逍遥派有毒,出了个天才长老吧,临到了了居然叛师门,当众炸炉让师门下不来脸面就算了,居然还欺师灭祖,改投他人门下,气就气在这个“他人”还是无形的,你连人是谁都不知道,骂娘的资格都没有。出了个天才商人吧,客栈搞得乌烟瘴气,又是炼丹风波,又是中毒风波,除了还没跟隔壁青楼联手之外,反正啥都发生了。
  一说,归墟门成立几百年,一向肃下有方,居然出了个江湖骗子,叫做凌钰的败类。借卖丹之名,从青州修道者手中骗取了大量的灵石,然后纸醉金迷,不过三五天,便挥霍了大半。上门追债之人数不胜数,传至师门耳中,派遣了门内执法堂二十位高手,亲自前来善后拿人。
  这是比较丧的反面教材,也有富含浪漫色彩的传奇故事,比如下面这两条。
  有人说,青州靠近大泽,常年感染妖兽的疫症,无药可医。而就在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位自称医圣的姑娘伸出了赞助之手,不辞辛劳,不计得失,日复一日地配置解毒丹,救死扶伤,功成之后默默离开,连名字也未留下。据服用解毒丹之人透露,丹药净化了他们的身心,医圣不是普通人,恐是仙女下凡。
  还有人说,青州乃上天垂怜之福地,除了有位医圣的仙人,还出了位炼丹的仙人。此仙人心怀新岚大陆,在青州一家客栈中传道,将自己几千年来对于丹药的认知,全部传授于众人。众人迷迷糊糊若有所悟之时,惊觉前方高台空空如也,客栈并未一人是外人,更别说什么仙人,适才所见所闻仿佛梦境一般。
  这四桩离奇的事件,为众人津津乐道,乐此而不知疲,让青州重现了大泽历练当日的热闹场景,大家不管早已经不管事件本身的真与假,只管痛快与否。
  背后嚼舌根的是痛快了,却唯独苦了两人。一个是凌虚子,新师父不见踪影,老师父不想见到凌虚子的踪影。逍遥派的丑闻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凌虚子的问题也就修炼升级,最后还导致了逍遥派的大乱,不是召回雪山守卫共商大事,就是派出门人大肆捕捉凌虚子名义上的师父,简直是“轰轰烈烈”,不可开交。
  还有一个人,自然是非凌钰莫属。自从凌钰辱没门风,被抓回归墟门之后,被罚面壁思过一年,经过她那二货坑人师父的据理力争,超级护短的辩护之后,执法堂出于对元智纯粹的厌恶,又加罚凌钰思过一年,并且,在此之前,还必须将归墟门上上下下,包括树林子都得扫的一尘不染。要有半点检查不过关的地方,还得再加罚面壁思过一年。
  于是,凌钰一边诅咒她那不靠谱的师父,一边大骂白宛和不仁不义,一边拿着马鞭,驱打门下资历最浅的师弟师妹们为自己效劳。归墟门这段时间内,经常出面这样一幕,凌钰甩着马鞭,咬着牙,小辈们便自觉扫起了山路,自觉将凌钰送去了思过崖,自觉地每日三餐好菜好饭地供着,又自觉地送上前去让凌钰消遣唠嗑。最丧尽天良的是,还得负责陪笑陪哭陪骂。
  这边,凌钰整日骂娘,搞的门里弟子整天战战兢兢。而那边,白宛和全然抛之脑后,事不关已高高挂起,悠悠哉哉,吃香的喝辣的,出门有小三相陪,进门有小四递茶添水,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爽快。
  小四是谁?我去,这都还要问,这不明显的答案吗?都提醒的如此露骨了还不知道?罢了罢了,小三是大名,小四是临时的艺名,将来可能还会有个小五的笔名,反正大家亲如兄弟,算来算去正是一人。
  咳咳,说正题。话说那日白宛和送了一桶面疙瘩给老板后,自觉有愧,也就是做贼心虚,于是寻了小三,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棒子敲晕拖走,马不停蹄地跑了,日夜兼程,直奔成州而去。
  逃跑是有点不讲义气,但贵在白宛和有自知之明啊。她知道自己捅大了娄子,只有闹腾的本事,没有收尾的本事,那还不如全推给凌钰了事,毕竟能者多劳嘛。好歹大家姐妹一场,她得充分信任凌钰不是,否则就是辜负了曾经的相识一场。所以跑路干嘛,留下来和凌钰畅谈人生?
  所以,白宛和理直气壮,光明洒脱地摆出了一个烂摊子,然后拍拍屁股,悄悄咪咪地享受人生了。
  大约是蔷薇婚礼的还早,又大约是觉得被追捕到的可能性降低了,白宛和跑出了青州地界,就带着小三重操旧业,招摇撞骗,偶尔勾搭一下美男,畅谈一下繁衍的计划,再被“委婉”地拒绝。惹毛了,又忽悠着小三练习画画的技术,光天化日之下贩卖那啥图,大捞一笔又辗转去了其他的城。
  青州和成州分别在新岚大陆的东西两侧,相隔甚远,若是御剑,也不过一个月的路程,偏是白宛和不务正业,一路吃喝嫖赌,坑蒙拐骗,顺便游山玩水,算着时间,愣是在蔷薇大婚的前一日才赶到成州。
  一路上,白宛和所到之地,无不是鸡飞狗跳,流言蜚语,骂爹骂娘。不过倒是还有一个好的影响,沉寂了多年的新岚大陆,除了千百年钱的兽乱,这恐怕还是第一次团结一致,共同抵御外敌。
  你要相信,这些所谓的不务正业也是相当费脑子,相当劳累的事,所以一到了成州,白宛和已经累的睁不开眼,随便找了家客栈,破天荒的连晚饭都放弃了,只想倒头大睡。
  那边小三欲言又止了好半天,跟便秘似的,愣是憋不出点干的,急的白宛和上火。白宛和拍着嘴打哈欠,扒在门框上已经进去了半睡状态,没好气地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耽误姑奶奶睡觉美容的人生第一大事。”前凸后翘已经遥不可及,脸还得时刻保着,就怕有心人嫉妒啊。
  小三嗫嚅了又嗫嚅,终于咬着唇,难过地问道:“仙子,你当真对那位红参姑娘不闻不问了吗?”
  红参凭空消失,不用想也知道,她那贤妻良母的心性,受不了被人粗鲁的围堵,情急之下,躲进了洞府呗,还需要她白宛和带?指不定人家现在安静地炼丹,一个人超脱世外,快活的很呢。就算不是,以红参的修为,闯荡江湖很难吗?
  这事吧,他就不能纠结,根本都没有头的。比如,方阔那家伙,挂着师兄的名号,久久不见人影,家鸟都变野鸟了,关键是,我都不知道自己何时这么伟大,给他放了生。红参也是,突然消失,保不齐和方阔私奔可呢,保不齐哪天出去的是两个人,回来的是一窝,毕竟鸟类的繁殖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综上所述,你要认真你就输了。还关心,关心个毛线,单身狗有发言的权利吗?该关心的,是适龄婚嫁美少女,却迟迟单身找不到合适停靠点的本人好吧?有这时间,还不如跟本姑娘介绍对象,哼!
  “再提此事,拔了你的舌头。滚!”白宛和想着方阔可能浩浩荡荡一窝回来,就气不打一出来,你说他一未成年,凭啥?“乓”的一声,房门被白宛和摔上,徒留被砸伤了鼻子,还得独自伤悲疑惑的小三,原地反思待命。
  小三入住客栈之后,早就写信蔷薇告知,所以次日一早,蔷薇便派了一顶软轿前来迎接。
  白宛和愣是赖床不肯起,来相请的人在门外喊的撕心裂肺,怕误了时辰。小三呢,又把这事归罪于自己昨晚惹怒了白宛和,导致她整夜失眠,早上起不来的原因,所以死命拦着。
  然后呢,然后的然后便形成了两种完全不同的世界。门外,一个喊一个拦,相互半点阻扰牵制都没有,跟个斗街舞的似的,姿势还满分。门内,白宛和抱着铺盖呼呼大睡,一会儿挠屁股,一会儿吧嗒嘴,感情外面都闹翻了天,居然全然不受影响,该做点不正经的梦,还得不正经的梦着。
  等白宛和一觉睡到了自然醒,伸着懒腰收拾收拾,一打开房门,瞧见横七竖八躺着他们俩人,莫名其妙的还都是沙哑着嗓子,要死不活地冲白宛和比收拾,张牙舞爪。虽然咿咿呀呀了两句,却又词不达意。
  “啧啧啧,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得了哑病。小三,你看着打赏吧。”白宛和那副慈悲为怀,悲悯天下之人的脸色,不知为何,怎么看就怎么的不能让人舒服,至少那跑腿的已经骂了娘,虽然也骂不出口。
  “……”跟人一阵斗智斗勇,小三现在气虚体弱,连解释的体力都没有,想着人家确实不易,身体不适,便顺水推舟,丢了一块灵石过去,谁知又招致了新一轮的较量。
  “……”这回终于轮到白宛和无语了,还有赏人钱,人不高兴地上门打架的?天下这么大,还是头一次遇见的稀奇事啊。白宛和抽了抽嘴角,看向那人,问道:“那啥,你咋就这么奇葩呢,到底是个什么物种?要不接下来给你点时间,你重点自我介绍一下?”
  “啊啊……啊啊……”那人崩溃了,癫狂了,疯魔了。
  白宛和又叹了几声可怜,赏了几块灵石,吩咐客栈老板找寻那人的家人,好生安顿,灵石借由自己出,赚足了好名声。同时,又气的那人口吐白沫,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谁能想到,先前他还在喜气洋洋,想着蔷薇的朋友会给自己多少红包,现在已经要横着出去了。悲哀的是,他怀中还抱着超出自己预料至少十倍的灵石。
  “仙……子,他不是……蔷薇仙子,她大婚,轿子在外面。”小三哑着嗓子,东一句西一句地说道。
  “啊?”白宛和听的脑壳疼,唯有“大婚”二字重点关注到了。白宛和一拍掌,大呼道:“小三,你坑害了我啊,蔷薇今天大婚!她今天大婚,你为何都不提醒我?”
  你自己瞧瞧,这都什么时候了,半下午了啊,都错过了中午饭,知不知道又少吃一顿?知不知道人是铁,饭是钢,少吃一顿饿得慌?
  小三委屈地嘀咕道:“我俩不就是因为提醒你,所以才哑的嗓子么。这会儿你急了,早前可是睡的舒舒服服,毫不在意呢。”
  “你说啥?大声点。”好好的男子汉大丈夫,说个话为何要做小女儿姿态,听的人憋得慌。
  “没,没没……”小三哪里敢当面说白宛和的不是,摇头晃脑又摆手,赶忙否定。小三还在原地说些啥,而白宛和呢,早不耐烦听了,就这么会儿,已经跑出好几丈远。没办法,人饿了,啥事都干得出来。
  灰尘飞扬之中,只余下小三指着旁边的轿子,结结巴巴地说道:“轿,轿子……”
  轿夫们也挠挠头,尴尬的很,一人解围道:“要不,你坐上来,我们抬你过去?”
  “呵,呵呵。”小三已经笑不出来了,跟在后面追了上去。于是,轿夫们抬着空轿子前来,又抬着空轿子回去,心里那个郁闷哦。心想这婚礼还没开始呢,就先昏死了一个,又遇上这等麻烦,真是不吉利。
  还别说,轿夫真特么的有先见之明,蔷薇这婚礼真是不吉利。
  话说白宛和一路狂奔出去,虽不知蔷薇住哪,奔着办婚礼的地儿去总是没错。前后不过两刻钟的时辰,白宛和就找到蔷薇的夫家,地方确实没错,可……新郎是不是错了啊。
  白宛和木讷讷地站在门廊下,隔着千年万年一般,痴痴呆呆地望着走廊尽头的新郎。那人一身红装,衬托的更加温文尔雅,气质如兰,正是相夫教子,细水长流的良配,更是自己曾经心心念念之人。只是一个侧影,白宛和便心跳如擂,走不动路,呆在原地,张了张口,一字一顿道:“张……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