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似断未断之缘

  “正是这话,我也如此问他,他只答不出来。这也就罢了,还有更奇怪的呢。”那人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我又问他清河镇在新岚大陆的何处,他却反问我新岚大陆是哪。我再问他是如何来的成州,他说白小姐消失,他心中恍惚,满镇上乱走。他在清河镇的后山上,隐约看到了白小姐的身影,不自觉地跟了上去,一路走下山来,就到了主城的大街上。”
  “这不是耸人听闻吗?先不说主城的大街上无山,便是有山,山的那边也没有一个叫做清河镇的地方。更何况,若他当真从主城大街的山上下来,众目睽睽,还能没有人看见他?就算他说的都是真,那也得仙人的能耐,才做的到如此地步了。”茶客直叹可惜,“好好的公子,又疯了一个。”
  老头也听得入了神,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万一他真是个仙人呢,下界历劫,忘了前尘往事。”
  “我仔细看过了,他根本不是修道中人,也不知修道为何物。”
  “那还当真是可怜,也不知是哪家走丢的公子。”新岚大陆是修道者的世界,以修为好低论尊卑,是以无人不修道,除非自小被毁了丹田,没有根基,或是资质太差,根本无法引气入体之外。但无论是那一种,都会让家族蒙羞,即便再是有钱,也不过是众人眼中的可怜虫罢了。
  “是啊,我也这般想,但多方打听,却毫无消息,见他实在可怜,只好将他推荐到一家当铺打杂,好歹有个安身立命之所,混口饭吃,熬过这条命去。”
  众人唏嘘一阵,又讲上了其他故事,妖兽、龚家已经被抛之脑后。也对,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自有心系天下的大能人出面,而他们几个才练气的,不过是新岚大陆上的匆匆过客,只配在这茶馆家长里短,天下又与他们何干?
  世事如常,唯一有变的,就是这些故事让今天的茶馆生意,好上了几倍而已。
  这边,茶馆里迎来送往,热闹非凡,而另外一边,龚家和归墟门已经不死不休,方阔跟白宛和这次还真是下山时机不妙,恰到正好地卷入其中。
  话说为了给红参解开天罚,早日找到龚家的落脚点。白宛和再一次动用了自己雷霆炼丹手段,新出了一炉丹药,叫什么通筋宝颗粒,逼着方阔吃下,说是通畅筋脉,增强方阔嗅觉,便于千里之外闻到龚家的味道。
  一听那个名字,就不是什么好药,更何况白宛和能炼什么出来,方阔自然不肯服下。白宛和为了证实自己的炼丹本事,只好偷偷下药,以便拿方阔当自己的试药人。
  结果,嗅觉确实增强了,此事不差,但是方阔的鼻子肿到了拳头大小,重的方阔说话都抬不起头来,又嫌丢人,只好宿在山中,等药效褪后再继续追查。当然,与此同时,白宛和的丹药也被方阔列去了十大禁物之一,避如蛇蝎。
  然而十天半个月都过去了,方阔还是顶着大鼻子,一点不见消散,未免开始着急,只好委托了白宛和下山打探消息,顺便买点药回来。
  “师兄,我回来了。”白宛和抱着一大堆零嘴,左蹦右跳,灵活地闪过方阔布下的陷阱,也不顾方阔的恶眼相向,愣是大着胆子一屁股坐到方阔身旁,衣服一兜,倒了一地的吃食出来,扒了扒,“师兄,这个美颜膏你试一下吧,我花重金买来的,听说有止痛消肿的功效,你试试吧。”
  “死丫头,你给本仙滚远点。”方阔捂着鼻子,气急败坏地又往旁边挪了挪。
  白宛和也跟着挪,“师兄,你这可不行啊,讳疾忌医容易害了自己的。”
  “到底是谁害了本仙?”撇开通筋宝颗粒不谈,单是这几次所谓重金购买的良药来说,不是给小狗医痔疮的,就是小猫治脱毛的,这么多药里面,他就没找到一个正常点的。没被气死,已经是命大。
  白宛和据理力争,“那你也不能怪我啊,谁叫你是鹤呢,你们这种金贵的动物,我只能请教兽医了。你看你现在的羽毛,被我养的油光水亮的,那可是功劳一件……好好好,我说错了还不行吗,你别瞪我,我这人胆小,心里容易犯怵。”
  方阔喘着粗气,你那是胆小犯怵的模样?我怎么看你却有些越战越勇,为了满足好奇心而跃跃欲试,持之以恒地拿我戏耍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不是仙吗,这点药剂过度都解不了?”白宛和双手支着下巴,乖乖地看着方阔,眼睛却是闪烁着好奇与看笑话的神情,“听说拿口水舔舔就能好,要不……”
  “你听哪个混蛋说的?”
  “猫咪老师,就是夏目友人帐里面的斑,哎,算了,你肯定不知道。”嘴巴里说着算了,但白宛和是真好奇,“师兄,你还是试一下吧,你的鼻子拖得,红姐可拖不得了。你想想你俩之间的感情,你好意思为了个鼻子止步不前?难不成你还嫌弃你自己的口水脏,那也没办法,为了红姐,你就忍辱负重一回,又不会少根毛。”
  “死丫头,你能不能闭嘴,让我安静一会儿。”这都要怪谁?方阔磨牙,他拨弄着火堆里的木头,听到木材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方阔通过幻想那是燃烧白宛和四肢百骸的声音,才能稍微出点气,缓解一下心中的百感交集。
  “哦。”白宛和很听话,大约是掐着秒表,真的就只安静了一会儿,便跟个爆竹似的聒噪起来,甚至压过了火堆里奴才的爆裂声。白宛和兴奋地讲道:“听说龚家出大事了,二房跟大房争权夺势,打了起来,把归墟门的人质给炮灰了。哎呀,你这也听不懂?就是他们抓走的那个元礼,死了。”
  方阔回忆了一下,是在主城谋划杀人夺宝的那个元礼?“怎么死的?”
  “还能怎么死?被杀了呗。”白宛和对上了方阔没好气的眼神,也自知说了句废话,干笑两声,细细解释道:“龚家二房杀的。人是青雉那只鸟掳走的,现在死了,这不明摆着嘛,他们想借刀杀人,利用元礼他爹解决了下任家主的接班人,到时候龚家老祖宗再恨二房,也不得不为了龚家未来,扶持二房。两边都要报仇,肯定会狠狠干上一架,二房就坐收渔翁之利咯。”
  “如此不死不休,冤冤相报,只会两败俱伤,让成州陷入困局,众多无辜修道者受难……”
  啧啧啧,不愧是听佛法顿悟而化身的鸟啊,这悲天悯人的大道理,信手拈来到喋喋不休啊,听的白宛和实在胃疼,赶紧打断,“只有一种方法能解决成州的困局,我们来当这个渔翁呗。”
  方阔瞧她自信满满的样儿,还以为有什么高论,几乎是到了洗耳恭听的态度,结果都是废话。他们为救红参而来,查明了天罚自当离开,不该过分干涉人事运转才对,白宛和竟然还想来当这个渔翁。她是有统治成州之才,还是有让众人臣服的修为?
  不用想,方阔也能预见,那时,白宛和必然会把成州搅成一锅粥,然后收刮了所有的财务,哪怕是门框里镶的铜,她也要撬起来卷走,只留满目疮痍,又要到下一处继续祸害。
  方阔叹息一声,气弱地问:“真打起来,你新结交的两位朋友怎么办,你不担心也发生意外?”
  “你师妹我是天人之姿,受万人爱慕,还能没点露水姻缘?我心力有限,只怕伤心不过来啊。古人说的好,凡事得向前看,向后看了不就证明你有颈椎炎吗?”白宛和越说越底气不足,最后无奈地站起身来,调头就往西和城方向走去,“好吧,有热闹不看纯属泯灭人性,我得去瞧瞧。”
  虽然白宛和还是照常的胡言乱语,没两句话是能让方阔听懂的,但他还是觉得顺耳的很。实在憋不住了,方阔笑骂道:“担心就是担心,偏要说看热闹。你就是死鸭子嘴硬,瞧你这别扭的样儿,跟本仙认识的死丫头可不怎么像啊。”方阔赶紧给鼻子施了个障眼法,手一伸,招出手杖坐着,不紧不慢地跟在白宛和身后揶揄不断。
  “哎,一世英名啊,全毁于一旦了。也罢,反正师兄碍于颜面,不肯使用鼻子,连嗅觉都给下了禁制,这有归墟门的地方就有龚家的仔,目标也一致,去去无妨。大不了解救了红姐后,多纳两房美男小妾,最好细皮嫩肉,以平息我的悲伤。”白宛和前半句还算正常,后半句就开始乱说一气,倒像故意和方阔唱反调的。
  方阔一怔,连翻了好几个白眼。果然,她还是那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白宛和。
  不过,说起小妾,方阔想起平日里白宛和就流露出觊觎自己的心思,动不动还要上手,就是一阵心惊,还打着寒颤。方阔赶紧取出铜镜,里面印出一副平常普通的圆脸,他似乎还觉得有些不够,又多施加一层障眼法,直到平凡地不能再平凡,这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白宛和余光一瞟,看见方阔当真入套,既然送上门来让她打趣,她还能口下留情?白宛和摆出一副大恶不赦的表情,舔舔嘴唇,轻佻地说道:“假的就是假的,师兄长什么样,我还不知道?所谓欲擒故纵嘛,我懂。倒是你靠我这么近,真的没有问题?”
  方阔心里咯噔一下,拍着手杖直直后退了一丈,还隐隐约约不敢安心。反倒是他的惊慌失措,招的白宛和捧腹大笑,上气不接下气,“师兄,你啊,其实跟凌大傻子一样好骗。”
  待方阔明白自己被耍了,气的够呛,红着脸站在手杖上,急追在白宛和身后,再管不了什么言行得体修养之类的话,一边开骂一边打开。他手里把握着分寸,捏着决,不是招些冰块乱砸一通,就是偶尔来点火来点雷电刺激一下,打的白宛和抱头鼠窜,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