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青苔
林芷不言。
韩红药能这么说，似乎已是对林芷的借口相信了几分。
“你将克制蛊人之法说与我听，那么你呢？”韩红药话锋一转，便又是这般问道。
林芷一怔，她有自己的打算，但……
她与韩红药那段无话不谈的时光，已不知何时就那么无声的逝去了。
“我？”林芷强笑道，“我自然是留在韩府，助大小姐一臂之力。”
韩红药点头道，“好。”
她是这样的信任着自己。
“大小姐，如果，林芷到那时还在韩府的话，一定会不遗余力守护在大小姐身旁。”
林芷本不想告诉韩红药自己的去向，但不说出这句话，她就如鲠在喉。
然而，韩红药并未追问，只是看着林芷道，“好。”
月色溶溶。
纵然一切皆为幻象，但身在其中，又怎能置身事外……
翌日，林芷起了个大早，该交代给韩红药的事情，她都说了。心中已无牵挂，那么，接下来，她必须要亲自去沙婉儿那个小院，一探究竟。
林芷按照引泉所说之处，来到了沙婉儿的小院，正如韩红药所说，这小院已无人居住。
风，吹过。
林芷按紧了左腕上的蛇印，那风中若有似无的血腥之气令她心生不祥之感。
或许，韩红药昨日前来之时，并未注意到这一点，然而，林芷敏锐的嗅觉，却是察觉到这院内，甚至在院墙之上，擦不掉，拭不去的血腥气。
被这种气味包围着的小院，有如鬼屋。
而这院子的位置，也极其诡异。
乍看之下，与沙镇任何一个农家小院并无区别。
可当林芷向四周望去之时，她留意到沙婉儿这间院子的四邻，亦是太过寂静。
大片的地锦，从位于这间小院东侧的另一院落蔓延而生，层层叠叠，无所阻挡。
如一道绿色的藩篱，将外界通向这里的道路遮蔽。
而林芷方才走的这条路，应是沙婉儿仓促离开时，所走之路。
并且，这条路亦是韩红药昨日前来查探所走之路。
只是，奇诡之处在于，此地虽无地锦遮蔽，然而却是青苔覆盖。
林芷俯下身，她用手刮了下地上的苔藓，很新鲜，苔藓下的车痕依稀可见。
“只是一夜之间，就长得如此茂盛……”林芷自言自语道。
仿佛是对她的话，要进行某种印证，林芷看到那青苔仿佛有了生命，正以肉眼可见之势迅速向外蔓延。
林芷后退一步，看来，这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这疯狂生长的苔藓与遮天蔽日的地锦变成一条“死路”。
想来，仅凭沙婉儿，是做不出这种怪力乱神之举。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让周美华带着沙婉儿仓促离去？她们会去哪里？
林芷紧皱着眉头，她想到引泉提起的另一个人——“花清泉。”
莫非！
林芷心头一窒，她能想到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此。
林芷迅速向后转身，朝着某个方向奔跑。
然而，她只是跑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先是如释重负的喘了口气，继而，仍是愁眉不展的望着前方。
林芷知道，自己太冒失了。
早在韩红药告诉她，沙婉儿搬离此处后，林芷就应该将引泉告诉自己之事和盘托出，然而，她没有。
她选择单枪匹马的来到这里，却一无所获的被迫离开。
不知花明如昨日到韩府是否也因此事？
林芷距离沙婉儿那座小院已是有段距离了，阳光洒在身上，这一切都是如此不真实。
好的，坏的。
林芷望着韩府所在的方向，她看了很久，继而转身向着另一处走去。
她要去看看引泉，她要确认引泉安然无恙。
天空很蓝，白云很远。
“引泉！”林芷气喘吁吁地来到引泉所在的小院。
房门虚掩着，院内极静。
“引泉！你在吗？”林芷说着，推开了那扇破旧的院门。
阳光正好，稀稀落落透过院中的银杏树洒在地上。
满地的银杏叶如金黄.色的小扇，微风拂过，有几片树叶落在林芷的肩头，脚下。
这院子，与之前来时，似乎有些不同……
才不过短短几日，地上的黄叶已如薄毯，似乎从林芷离开那日起，便再无人打扫。
“不要！”林芷冲口而出，她快步来到引泉所在的那间屋前。
“引泉……”本是可以一掌推开的屋门，林芷却犹豫了。
她抬手轻叩，“你在吗？我是林芷。”
意料之中的静。
林芷再也无法忍受，她猛然推开房门，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引泉！”
林芷想，引泉一定是，死了。
屋内，很静。
除了林芷，再无他人。
引泉。
不在……
林芷脚下一软，她瘫坐在门旁。
引泉的失踪或许不是件好事，但只要他活着，就是最好的事情。
“林芷？”
随着身后那声苍老的呼唤，有什么似乎落在地上。
林芷本是歪靠在门旁，她听到这声呼唤，先是一怔，似乎在怀疑这是否为错觉，接着，她眼含热泪回头相望。
是引泉！
纵然容颜会改，仪态会变，然而，这垂垂老者不是引泉，又是何人！
引泉的脚下，是散落一地的果子。
“引泉……”林芷望着他，轻声道。
似乎引泉就像是一个梦，一个易碎的梦，林芷稍大些声，这梦，就碎了。
“我去买点果子……”或许，是没有奢望过林芷会再次出现在这里，引泉喃喃道，他艰难俯身想要去拾起地上那些果子。
这是引泉吗？
林芷有瞬间的恍惚。
她总是很难将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与玩世不羁的引泉看作一人。
然而，这是引泉。
“我来吧。”林芷走到引泉的面前，她拾起地上的竹筐，又将那些东零西散的果子一个个拾起。
引泉静静的看着林芷，看着那果子上晶莹的水滴。
林芷的泪，怎么都止不住。
引泉不该是这样的！
他虚弱至此，仿佛随时都可能失去性命。
林芷用手狠狠擦了把脸，她恨透了这种感觉，仿佛她与引泉，与花明如，与韩府，与这沙镇，都像是隔着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