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大雅
青柳忙不迭的应声说是。
此时，素月当空，韩府陆续点了灯。唯有林芷这里，地处偏僻，尚不若其他院落灯火通明。
韩大夫人站起身，她身旁的芝兰忙上前搀扶，“至于那个什么‘芷小姐’？”
韩大夫人说到此处，她哼了一声，连带着大丫鬟芝兰都不由轻笑道，“那也就是大小姐惜才，称她一声‘芷小姐’，还真拿鸡毛当令箭了？”
青柳掩口跟着笑了，“芝兰姐说得有理。”
林芷站在暗处，她从不介意，那些人如何看待自己。但芝兰的话，还是让她有点难过。
毕竟，当林芷被花明如所救，在韩府睁开双眼时，看到的，唯有芝兰与巧儿……
后来，林芷虽是与芝兰不似与巧儿那般亲密，但在她心里，却一直记得当日睁开双眼，看到芝兰温暖的笑容。
然而，那个和蔼可亲的芝兰，竟然说出如此尖酸刻薄之言，林芷听得有些心灰意冷。
她抱着信札，意欲转身离去。
此时若是进了院子，只怕会让大家都失了面子。
“你是说，我所言为鸡毛？”林芷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莫说是林芷唬了一跳，院内的三人，听到韩红药的话，特别是芝兰，那平日里总是挂着清浅笑容，人淡如菊的芝兰，登时面如金纸，笑的比哭还难看。
“大，大……”青柳的舌头打了结，她千方百计想要讨好韩红药，唯恐林芷在韩红药面前说她有何不是之处，可这下倒好，方才那一席话竟是被韩红药全数听了进去！
韩大夫人转过身，毕竟是韩红药的生母，又是这韩府的大夫人，她倒没觉得有何不妥，只是笑望着韩红药，但当她看到立在韩红药身旁的林芷，韩大夫人眼中的鄙夷之情，却是连敷衍都不屑于给林芷。
“红药，来。”韩大夫人视林芷若无物，她招手对韩红药道。
芝兰毕竟在韩府的时日长些，道了声大小姐，恭恭敬敬的请了安。而青柳，却被吓得六神无主。
她不仅是害怕韩红药，更害怕韩红药身旁的林芷。
青柳向着林芷身后望去，提心吊胆的望着，生恐会从那一个暗角里，突然再跳出一个林芷。
韩红药来到韩大夫人面前，俯身行礼，“娘，孩儿回来了。”
“用过晚膳不曾？”韩大夫人爱怜的抚着韩红药的肩头，“走，我让他们炖了荷叶粥，你整日忙里忙外的，这个最是清补。”
韩红药笑应声是，她随韩大夫人来到院门口，“娘亲，我有几句话要嘱咐林芷，娘亲先去用膳，孩儿忙完就来。”
“那好，粥在炉上煨着，你尽快过来。”韩大夫人拍了拍韩红药的手，同时，又是瞪了林芷一眼。
却见林芷眼观鼻鼻观心，抱着叠不知写着什么的信札，正低头垂目立在那里。
这林芷，当真是难等大雅之堂。
韩大夫人这般想到，她是自从林芷入府，就看不惯这个来自乡下的野丫头。
可那会儿不仅韩红药，就连韩老夫人都对林芷青眼有加。
因而，韩大夫人还曾一度想把林芷留在自己身旁，为的就是讨老夫人欢心，顺便整治那个让人不省心的韩二夫人。
但谁料，韩红药竟先与老夫人讨了林芷去酒窖。
如此，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韩大夫人便也没有多做计较。
可眼下这“肥水”在市井街头转了一圈又流回韩府，林芷在韩大夫人的眼里，也与“废水”无异了。
眼见韩红药还要与林芷再说些什么，韩大夫人微微皱了眉，但看到女儿日益凹陷的脸颊，她亦是有些心疼，便无奈说道：“忙完就过来。”
韩红药躬身称是。
如此，韩大夫人总算离去。
韩红药松了口气，转而面色微冷，“往后不必再来此处。”
林芷抱着信札，不知在想些什么，魂不守舍的嗯了一声。
“没说你。”韩红药瞪了林芷一眼，“月儿，从此往后，你便来服侍芷小姐。”
月儿领命，笑盈盈的走上前来，向林芷福了一福道：“月儿见过芷小姐。”
林芷这才如梦初醒，从方才芝兰语气刻薄，韩红药突然出现后，林芷却在那一瞬间，在影壁之前，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
那是自己吗？
还是，湖中的林芷？
林芷揉了揉眼睛，她不知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另一个林芷，如影随形。
“月儿，你叫我林子姐便是，不必这样客气。”眼见月儿恭谨有礼，林芷忙回礼说道。
芷小姐这三个字，她着实不适应的很，仿佛那丫鬟口中唤的，是另一个自己。
而之所以能留在韩红药身旁的是月儿，而非青柳，便是因月儿要比那糊涂的青柳乖巧许多。
她听林芷这么说，便是起身莞尔一笑，“芷小姐即是大小姐的贵客，尊卑便不可乱。”
她走到林芷面前，依旧笑着说道，“芷小姐若不习惯，月儿便在心里唤一声‘林子姐’便是了。”
这话说的既遵从了韩红药的命令，又看似与林芷亲厚。
此时，莫说是平日不善韩府之习的林芷，便是韩红药，亦是含笑点头，似乎对月儿所言，有了几分赞许之态。
“大小姐……”青柳呆立着，仿佛所有人都忽视了她的存在，“那青柳呢……”
韩红药笑容虽是仍在面上，但声音却已然变得清冷，“明日叫你爹娘领回便是。”
“啊？”青柳愣了，她并未犯下什么大过，却要被韩府扫地出门。
她忙跪下仰头望着韩红药，“大小姐开恩，青柳不敢了！”
“林芷，你可曾用过晚膳？”韩红药已是不去理会青柳，她向林芷问道。
“啊，吃过了。”林芷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看着跪在地上的青柳，忙向韩红药说道，“大小姐，就让青柳留在我身边吧！”
林芷此言一出，韩红药沉默看她不语。
倒是那青柳与月儿两个丫鬟，一同怔了。
“随你。”韩红药说道，“放下你手里的东西，去酒窖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