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倒影
沁蕊睡眼惺忪的立在门旁，看着林芷。
“林芷？”她似乎对屋外之人是林芷感到困惑。
而福子见沁蕊开了门，便是立在原处没有过来，但仍是向林芷不断张望。
林芷冲他摆了摆手，示意太平无事，而她见沁蕊开了门，亦总算是放下心来。
林芷看着沁蕊，
沁蕊望着林芷。
两人四目相对。
“啊——”沁蕊掩口打了个悠长的哈欠，“你这一大早过来，总不是嫉妒我的美貌彻夜无眠吧？”
而林芷则是细细打量着沁蕊，她见对方不过是双目略微浮肿，其他的，倒也与平日无异。
“沁蕊，你在屋里做什么呢？”方才千呼万唤，着实吓出林芷一身冷汗。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睡觉咯。”沁蕊伸了个懒腰，她回身望了眼屋内，“乱，就不请你进屋了。”
林芷借着这个空儿，亦是向屋内望去，果然，如沁蕊所说，被褥凌乱，残烛半明，似乎沁蕊亦是整夜未眠。
“刚睡不久，就被你吵醒了。”沁蕊眉眼皆是慵懒之貌，“有事儿？”
“我就是过来瞧瞧你。”屋外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但沁蕊歪靠在门框旁，一只手闲闲的挽着腰带，长发披散，满面倦容。
看上去，她困极了。
“多谢。”她半阖着眼，似乎下一刻就能靠在门边睡着。
她知道自己已被韩红药软禁于此吗？
林芷回身向不远处的福子望去。
福子会意，便又是装作寻猫喵喵叫着，走得更远了些。
“沁蕊，睡吧，我晚点再来看你。”林芷说道，她转身意欲离去。
“是怕我死了吗？”沁蕊竟是在她身后轻笑道，“林芷，你不累么？”
“累。”林芷未停下脚步，只留下这一个字便离开了。
此次来韩府，不过短短几日，却像是又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好像所有的人都变了，林芷说不清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
或许，就连她自己变了多少，怕也是无可计算。
阳光洒在树梢上，如果抛却这些烦忧之事，还算是个不错的天气。
查出了沙蝎的下落，沁蕊亦是安然无恙。
林芷心下稍宽，她想到韩红药出府应是为了夜歌坊之事。
“夜歌坊？”林芷轻轻念道，她还不至于傻到要立刻前去独自前去查看，但回想韩红药在酒窖之时的神情，林芷不由停下脚步。
蛊人。
韩红药曾说起过此事，只是那会儿林芷一心记挂沙婉儿的安危，而并没有追究，那蛊人同夜歌坊有何关系。
难道说，在那里，也出现了蛊人？
林芷的右手无意识地按在左腕之上，关于如何“克蛊”，她到现在，还没有十分把握。
只是知道，自己的血液，是克蛊的利器，但，林芷苦笑着打量自己，如果那蛊人众多，怕是还未将其灭绝，林芷就因失血过多而倒地不起了。
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她这般想着，人却已是走到了石桥。
桥下，碧水盈盈，林芷立在桥上，她望着自己的倒影。
倒影里的林芷，也同样望着桥上的自己。
这是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哪怕在铜镜前日日相对，但每一次，林芷看到这张脸，她想起的，仍是那个死去的“芷儿”，或许，芷儿已随老林再度转世为人，而林芷，却延续了她的身份，继续活在这乱世之中。
“芷儿，我该怎么做？”林芷望着水中的自己问道。
那水中的倒影，亦是与林芷坐着同样的举动，只是……
只是！
林芷猛然向前，她的半个身子几乎探出桥栏，她方才是看到了的！
她看到虽是自言自语，可那倒影却并未开口，而那样的眼神！
那不是自己的眼神！
即使在此刻，林芷探身出桥栏，而水中的倒影却依旧立在那里，她仿若另一个林芷！
另一个！
林芷依稀记得，有几次在降蛊之中，她失去了短暂的记忆。一度，她以为自己太累，无法掌控腕上的蛇印。
但此刻！
她终于明白，在自己的灵魂中，有另一个自我的存在！
林芷可以确信，那不是芷儿，那是一个全新的自己！
“林姑娘！”就在林芷进一步想看清那水中的自己时，她被人从桥栏上用力拉了下来。
东子惊魂未定，他望着林芷，又匆匆看了眼桥下，“林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轻生啊！”
方才，林芷正在望着桥下的自己，她似乎觉得那一个自己，似乎要传递给她什么信息。
然而被东子这么一拉，林芷亦是吓得不轻，她顾不上和东子解释，忙奔向桥栏，然而，水中却只有自己的倒影。
是的，倒影。
清平的湖面上，映着林芷的倒影，偶有微风吹过，那湖面起了皱，连带着林芷的倒影亦是变得有些模糊。
林芷颓然的松开桥栏，眼见东子神情紧张，又要上前将自己拉开，林芷垂头说道，“东子哥，是有东西掉在湖里了。”
原来如此。
东子方才被惊得一身冷汗。
这大小姐才出府不久，林姑娘就闹着寻死，这要是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见林芷神情平静，仿佛真是一场误会。
东子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赧然笑了，“哦，是什么物件？回头我让人给姑娘找找。”
林芷神情疲惫，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她见东子还想在说什么，便先是开口道：“东子哥，这太阳底下站久了头晕，我先回去休息了。”
东子茫然的嗯了声，当他看到林芷终于离开了这片碧湖，方才长出口气，想来，林姑娘应是不会寻死，是他东子有些小题大做了。
不过话说回来，是什么物件掉湖里了，看那会儿的林姑娘，若是东子再晚来些，仿佛真的就会跳湖……
东子摇了摇头，他皱眉向桥下看去，然而水面平静无波，唯有东子自己的倒影，亦是充满困惑的回望着他。
这感觉让东子有些不舒服，仿佛，那水里，还有另一个自己。
他摇了摇头，离开桥栏，这阵子要忙的事儿太多了，哪有这些闲心胡思乱想。
然而，东子却未曾留意，当他离开后，那水面的倒影，却依旧伫立在原处，茫然的，望着灰蓝色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