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惧怕

  “大小姐真是说笑了。”韩府,一间距离水榭戏台不远处的小屋内,传i某个女子的声音。
  韩红药坐于那女子对面,看对方巧笑盈盈,她亦是淡淡一笑道:“沁蕊,你开的条件我都做到了。你的诚意呢?”
  “我的诚意?”身着白衣的沁蕊比之前在韩府时,更增添了几分风致。只是这袭白衣太过素净,反倒有几分像是孝服。
  韩红药并不着恼,左手有节奏的在桌上敲了几下,她看着沁蕊,缓缓开口道:“你应该知道,没有和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沁蕊挑眉甜笑,那殷红的指甲如蝎尾毒针,在桌上划了下:“我若是偏要‘还’呢?”
  韩红药仰靠于椅,冷笑道:“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沁蕊别有深意的看着韩红药,她亦是笑了,并且笑得不可抑制。
  “看i,她是真i韩府了。”沁蕊向着门口走了两步,忽而有些欢欣雀跃的样子,“她什么时候i见我?”
  她笑得畅快,而韩红药渐渐收起笑容。
  “为何如此?”
  韩红药盯着沁蕊的背影问道。
  沁蕊转过身,笑容却是越漾越深,“你说呢?”
  韩红药猛然站起,沁蕊却似乎故意等着激怒韩红药的这一刻,她背靠花架仰头笑道:“大小姐,枉你聪明一世,竟然会对个丫鬟如此用心!”
  韩红药知道自己失态了,她看着沁蕊,看着沁蕊那张美丽而扭曲的脸。
  “沁蕊,乐极生悲。”韩红药说罢,却是再次缓缓坐下。
  “悲?”沁蕊嗤笑道,“我快活的很,怎会‘悲’?”
  她i到韩红药的面前,那双妩媚的凤眼盯着韩红药道:“我娘她葬身火海,依大小姐所见,还有什么会让沁蕊痛不欲生?”
  “没有!”沁蕊自问自答,纵声大笑。
  韩红药没有言语。
  这些日子,韩红药已经习惯沁蕊这般阴晴不定的性子,听下人说,有时,沁蕊会独坐一隅,低声哭泣。有时,她又小声哼唱,而韩红药偶尔听过,那似乎是首童谣。
  更多的时候,沁蕊便如此刻这般,与韩红药或是绵里藏刀,或是针锋相对。
  似乎,她将对韩府的恨意,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得以宣泄。
  韩红药为自己斟了杯酒。
  “笑够了就说正事。”她的左手轻敲在桌上。
  沁蕊仍在狂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然而,当她看到韩红药如此淡定之时,沁蕊怔了。
  她恶狠狠的扳住桌子,似乎想借着疯劲儿推翻桌子,然而,却被韩红药看似随意的一眼,便如钉在桌前般的,双手微颤,牙齿打战,却无法再做出任何举动。
  “我告诉你,那不可能!”沁蕊咬牙说道,“我就是死了,韩府也妄想从我的尸体上撬出半分白府水源!”
  “是么?”韩红药饮了口酒道,“话,别说的太满。”
  沁蕊神情凄绝哀艳,她没想到韩红药终究还是知道了那个秘密。
  沁水白府。
  人常道先有沁水后有白府,殊不知白府之人,天生异能,这天下,只要白府人尚存,那么沁水便不会绝了源头。
  若说之前林芷是凭着残留的意识找到了水源,成为沙镇的“福星”,而沁水白府的后人,却是真正拥有这种异能,他们能够“看出”绝好的水源,因而,才会举族迁徙至沁水。
  久而久之,沁水与白府,成为众人口中密不可分的一体。
  而沁水因白府而存在的秘密,却鲜少为人所知。
  “沁水从不会干涸。”韩红药放下酒盏说道,“只要白府后人尚在,天下好水皆为沁水。”
  沁蕊脸色变得苍白,但仍强自笑道:“是又如何?”
  “不若你我二人联手,合韩白两府之力——”韩红药说道这里,她眼中的光彩熠熠生辉,“定能酿出堪比酡颜的绝世名酒!”
  狭小的屋子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安静,沁蕊怔怔的看着韩红药,她慢慢摇头后退,“你疯了。”
  她望着韩红药,伸手向门外指去,“滚!滚出去!白府早就亡了!”
  屋外,起了风,不似盛夏之貌,竟似风雨欲i。
  韩红药依旧坐在椅上,她看着歇斯底里的沁蕊,“白府亡了?那你呢?”
  “我?”沁蕊脸色苍白,眼泛泪光,“我不过是个活死人罢了!”
  活死人?
  那至少要比躺在棺材里的强多了。
  韩红药这样想到,“白府的仇,你不想报了?”
  她此话一出,沁蕊猛然怔了,她盯着韩红药,似乎直到今日,才真正的,仔细的打量着韩红药,她一步,一步向着韩红药走i,“报,怎么不报!”
  而就在此时,沁蕊如此说着,却突然扑上前掐向韩红药的脖颈,俨然是同归于尽之貌!
  韩红药侧身闪过,“疯够了么!”
  沁蕊一击不中,回身就要撞向花架,韩红药眼明手快,将脚下的杌子抛去,正巧砸在沁蕊的腿弯……
  “你!”沁蕊惊呼着,整个人向前栽去,所幸,距离花架还有不足一人的距离,饶是这样,沁蕊却突然没了声息。
  屋内,韩红药坐在桌前,沁蕊背对着她匍匐在地。
  “没死就起i。”韩红药说道。
  或许是风的缘故,她的声音听上去尤为清冷。
  “你……”沁蕊惊慌失措,她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挣扎着勉强坐起,呆呆望着仍在自斟自饮的韩红药。
  “还想死?”韩红药晃了晃空了的酒壶,“我不拦你。”
  沁蕊涕泪交加,方才在那一刻,她的确有鱼死网破之念,然而,人的心思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在韩红药将杌子砸向她的那一刻,在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头颅几乎要撞在那花架上时——
  “不要!”
  沁蕊下意识的护住了头脸,这也使得她失去重心,栽倒在地。
  原i,她是怕“死”的。
  这样的真相让沁蕊万念俱灰,她一度以为,在失去所爱之人后,唯有恨意,才是她活着的力量。
  而此刻,沁蕊却悲哀的发现,就算没有任何理由,她也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