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马冢
她加快了脚步，就在老俞低头寻找烟锅子时，林芷上前伏在惊鸿马耳边说道：“惊鸿马，带我去看看那些死去的马儿吧！”
仿佛是在许下一个诺言，林芷低声快速说道：“我能帮你们！”
那惊鸿马仍是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但林芷发觉它眼皮微颤，马蹄有节奏的敲了三下地面，看样子，它是答应林芷了。
如此，林芷才算是略放下心。
“林姑娘！”老俞走过来有些不满的说道，“您是逗着我玩呢！这烟锅子不就在我腰上别着呢？”
“真的？”林芷作势向方才所指之处走了几步，“哟！瞧我这眼神儿！”
她向老俞赔礼道：“俞叔，真是对不住，这天一暗我就犯困，头晕眼花的瞅着月亮都像大饼！”
老俞见林芷这么说，便也没再责备她，只是笑了笑道：“困了就上车，我早点送您回去歇着。”
林芷应了声，坐回马车。
那惊鸿马一声长嘶，马车便缓缓向前驶去。
林芷坐在车内，她看着每隔很长一段路，才依稀有灯光亮起，这沙镇，当真是和以往不同了。
她靠在车内闷闷的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这里是何等的热闹。而自己在杏花林的那段时光，又是何其的欢乐。
“哎哎！”马车的速度突然变快，林芷听到老俞急唤道：“老伙计，你走错路了！”
林芷心中蓦地一跳，她拉开车幔，果然，惊鸿马向着城外疾奔而去。
“惊鸿！”老俞拽着缰绳，向后吁吁唤道，“别胡闹！就要宵禁了！”
那惊鸿马却不闻不问，发足狂奔。似乎它也知道快到宵禁之时，因而只听马蹄嘚嘚，不多时竟已是带林芷出了城。
车夫老俞未料惊鸿马竟会如此，一路任凭他如何大声叱骂，惊鸿马只是奋力拉着马车，向城外奔去。
“这是疯了吗！”老俞眼见惊鸿马带着他与林芷出了城，自己也是气得狠了，拿起马鞭就要向着惊鸿马抽去。
“俞叔！”林芷在车内被晃得两眼发晕，但仍密切注意外面的景物变化，见老俞要责打惊鸿马，她忙出声唤道。
而就在此时，惊鸿马的步速却是慢了下来，林芷心中一沉，想必，这是到了地方。
啪！
那记鞭子抽在马车上，老俞终究是没舍得对惊鸿马下手。
而此刻惊鸿马却向着某处悲鸣不已，林芷装作不知下了马车，顺着惊鸿马嘶鸣的方向望去，“俞叔，这是哪儿？”
“这……”老俞亦是怔了，他久久的望着前方，默然无语。
其实，就算老俞不说，林芷亦是能猜到这是哪里。
此处人烟罕至，只有寥寥几棵不知名的树木，偌大的一片空地看起来尤为突兀。
好比一个人的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能吞噬万物的嘴。
林芷看得心悸，她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却被老俞一把拉住，“别去！”
“俞叔，这里……”林芷望着那片空地，不知为何，她似乎能听到那地上万马悲鸣。
“马冢。”
夜风吹过，老俞的声音听得是如此不真切。
“那些马！”纵然心里早有准备，然而当此刻看到这偌大的马冢时，仍是令人难以置信。
“都被埋在这儿了。”老俞说着，他收起马鞭，抬手抚着惊鸿马道：“老伙计啊，我知道你想它们了。”
惊鸿马抬头向天悲鸣一声，在这片寂静之处，那声悲鸣传得极远……
是真的死了太多的马……
即使黄土覆着，那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仍是侵入鼻息。
林芷看到，在空地的周围，亦是有散落的马尸。也许真的是太多了，多到来不及去埋葬死去的马匹……
她向着那散落的马尸走去，老俞在她身后忙唤道：“林姑娘，回去吧！”林芷摇了摇头，她回身看着老俞。
“俞叔，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你不要担心。”
林芷说完，便又向那走去。
惊鸿马静静跟在她的身后。
老俞怔怔的看着，“你们……”
他哎的长叹一声，“这，都是我嘴欠！”
话虽如此，老俞却毕竟放心不下林芷与惊鸿马，因此，便也跟了过去。
林芷走在马尸当中，她越看，越是心惊。
何以这些马都如此瘦削，说是皮包骨头亦不为过。
“这匹马！”林芷俯下身，她面前是一匹黑色的马，马的额头有一块白色的菱形印记。
那匹马似乎才死不久，皮肉尚且松软，马眼大睁，它的嘴唇向后咧开，似乎极其痛苦，又像是某种诡异的笑容。
而它的腹部，正如老俞所说，被“开膛破肚”，里面什么都不剩，唯有数根白色的肋骨。
“林姑娘！”老俞本不想管，但又看不下去，上前对林芷说道，“别盯着看了，这些马都是被魔物所害，救不活了。”
大颗的泪珠从林芷脸上滚落，她低声重复着，“我知道，我知道……”
她认识这匹马，这匹黑色的马，正是她的结拜大哥，白二掌柜的爱驹“离落”！
如今，这马遭此厄运，那么……
“姑娘，你没事儿吧！”老俞见林芷这般，唬的声调都高了些许。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哪里。
因而，老俞又赶忙压低了嗓子，“林姑娘，你要是害怕，咱就回去吧。”
他说着，看了眼身旁的惊鸿马，“都是你！”
惊鸿马却只是静静看着林芷，似乎它能够明白林芷此刻的震惊与哀恸。林芷哭了许久，她无法想象如果“离落”这样惨死，那么，白大哥……
“林姑娘……”老俞站在她身旁，对于林芷的悲痛，他未必能够了解，但他亦是知道，这个身为沙镇“福星”的小姑娘，非同一般。
非同一般的人，都有着非同一般的经历吧。
老俞这样模模糊糊的想到，他想起另一件事，然而，就在他走神的时候，林芷却拭干了眼泪。
老俞看到，这个看似清秀文弱的女孩儿，她竟然用自己那双干干净净的手，阖上了那死相狰狞的黑马眼睛。
“俞叔，和我讲讲那魔物吧……”林芷的声音有些喑哑，然而，却透着前所未有的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