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六章 夜里
待众人齐力将马车上的酒卸完后，那匹暗红色的马，轻嘶一声，似与众人作别，便又拉着空车离去。
“乖乖！这是成精了么！”阿旺直着眼睛说道。
他身旁的阿周早就吓的失了神，“这，这两城互换，畜生都能听懂人话了？”
小鸽子早在看到那空无一人的马车之时，惊叫着躲进了酒坊。
而林芷，相较于众人的惊愕，她更为在意的，是引泉。
为何，引泉没有来？
林芷总有种不祥之感，她觉得，那辆空荡荡的马车，是引泉在履行自己的诺言，向她做最后的告别。
她有心想去泉府看看，可是，眼下杏花林却也离不得自己。
林芷眼前不断浮现出当日在紫玉阁与引泉相见时的情景，直到此刻，她能确定，引泉确实受了老白龙指使，那些失踪的酒客也与他有关。
但是，就连林芷自己都不明白为何有这种感觉，她一度曾认为，引泉，应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而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变得模糊不清。
林芷清楚引泉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徒，但为何受制于老白龙，这才是最令林芷百思不得其解的。
“小林子，你不来看看酒么？”六指立在那些酒坛旁，向着林芷说道。
往日，因不放心引泉之故，每次泉府所送之酒，都要经过林芷亲自查验，而今日，林芷一反常态的只是站在原地出神，这让杏花林的伙计们有些不解。
林芷向着那些酒坛走去，其实，她根本不用走的那么近，早在那辆马车停在杏花林前之时，林芷便用异能验过，这酒，和往常同样，是一等一的好酒。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心里才有种连自己都不明白的伤感，她是真的难过，不愿见到引泉，因为深知他与老白龙脱不了干系。
但倘若引泉有个三长两短……
林芷的目光停在这些酒坛上，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后，她尽量让自己朝着乐观的一面去看。
然而，在此时，此刻，那辆空着马车总在眼前挥之不去，绣着“泉”字的酒旗……
“这批酒没事。”林芷仍是要装作仔细查验的模样，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异能。
听她如此说，伙计们这才将酒全数搬进杏花林。
“芷儿？”豆掌柜立在她的身旁，柔声道：“回酒坊吧。”
林芷嗯了声，心事重重的向杏花林走去。
虽然，天色如墨，然而，这会儿却是比早上那段时间更为阴冷，林芷心头郁郁，这阳城，真的更像是阴城了。
或许，正如那老者所言，这里本就是阴城。
她向着天空望去，纵然此刻昼夜难分，然而，这亦不是阳城的天。
阳城的天空，在晴朗的夜里，或繁星满天，或明月当空。绝不像此刻这般阴晦无光，仿佛一只巨手，将这天空遮的密密实实，而那“手”下的苍生，却是卑微如蝼蚁般的活着。
林芷心头有个荒谬的想法，这一切，也同引泉有关么？
难道这又会是老白龙的另一个诡计？
她心情复杂，如果这些事情同那条老白龙扯上关系，或许，就不是一个传说那么简单了。
林芷满怀着心事，她草草与众伙计用过也不知算不算是晚膳的一顿饭后，便坐在椅上沉默不语。
而这杏花林往日宾客盈门，忽然间变得如此冷清。就连往日活泼爱闹的阿周阿旺，也懒懒散散的打不起精神。
老吴将泉府送来的酒一一登记在册后，放下了笔，破天荒的将那只快写秃了的毛笔放在笔洗里涮了涮。
“吴叔，我还以为你那玩意儿是摆设用的。”六指见大伙儿都没什么精神，便来到老吴身旁这样说道。
老吴白了六指一眼，方才他遥遥看见泉府的马车来了，便告知与豆掌柜，而他自己则忙着在酒坊内算账，等瞧见小鸽子被吓坏了跑回屋时，老吴这才向着屋外奔去。
可他去的晚了些，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瞧见伙计们正从一辆插着泉府酒旗的马车上卸酒。
这有啥可怕的？
老吴不解。
反正今日那个惹人厌的什么泉没来，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老吴偷望着林芷那心不在焉的模样，这些个年轻人，哎，他可是越来越不懂了。
“大伙儿都回屋歇息吧。”豆掌柜开口道，这样的天气还会持续多久，谁都说不清楚。
今日杏花林的伙计们亦是累坏了。
他们听豆掌柜这么说，便纷纷起身，若是在往日，此时应是杏花林最为忙碌之时，不过今儿一大早的，几乎整条街的人们都挤进了杏花林，如今略闲下来，顺子等人都是腰酸背痛。
此刻，莫说是再有酒客，就是有人提着酒来杏花林，这些伙计们兴许是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掌柜的，你也早点去睡吧。”老吴毕竟是年纪大些，他似乎想到什么，又朝着阿旺喊道，“阿旺，去，到房里再拿床棉被，给掌柜的送去。”
“掌柜的，这天气是乍暖还寒，您夜里盖厚点。”老吴嘱咐着豆掌柜，他看似也十分疲倦，微微凹陷的脸颊上挂着一对乌青的眼眶。
“吴叔，别忙活了。”豆掌柜喊住阿旺，“我今儿不在店里住。”
豆掌柜是许久未在店里留宿了，而他与这些伙计，都是曾在虎头山上出生入死的兄弟。因此，他们之间不似掌柜与伙计，更像是朋友，没有那么多拘礼之处。
平日里豆掌柜不在酒坊之时，他房门的钥匙亦是给了老吴一把。而老吴就常去豆掌柜的房里擦擦灰尘，晒晒被褥。
因此，方才他以为豆掌柜要在店里过夜，这才让阿旺给再多拿床被子，以防夜里变天。
“这？”老吴向着酒坊外望去，“这天儿都成了这样，掌柜的，您还要出门啊？”
豆掌柜的目光亦是看向那无尽长夜，“是啊。”
他站起身，视线缓缓掠过酒坊。当他看到仍立在后门处的林芷时，豆掌柜凝重的面色中浮现一抹温和的笑容，“芷儿，你怎么还不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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