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生杀

  “主人,”暗香萦绕,春娘跪坐在沙老爷身旁。
  “春娘啊,”沙老爷半阖着眼,“你来了。”
  “是,主人,春娘在。”春娘如春水,依偎在沙老爷身旁。
  “主人冷吗?”她向着沙老爷靠去,声线虽不及二八少女甜糯,但却别有低婉的风致。
  沙老爷笑了,“春娘,春娘……”
  他低声相呼,春娘的长发拂过他的面颊……
  沙老爷伸出手……
  他用力的拽住春娘的头发!
  “贱婢!”他仅存的右手却是极其有力,“我养你这些年,你就只会这些下三流的本事么!”
  春娘那把乌密的发被沙老爷牢牢抓住,她仰着头,头皮就像要被撕扯下的痛,“主人,春娘不敢了!”
  她生生哀呼,沙老爷终于放了手。
  春娘忙坐起身来,却见那一缕青丝如失去生命的蛇,仍在沙老爷的掌中。
  他出手如此之重,竟是生生薅掉春娘细心呵护的秀发。
  头皮痛到麻木,或许是流了血,春娘狼狈不堪,然而,她却听见另一种奇异的声音。
  嗤嗤,嗤嗤……
  如虫蛀树,嗤声不绝于耳。
  春娘惊恐四望,然而,这屋内除了他们二人,别无他物。
  沙老爷鄙夷的将手中春娘的发丢弃在一旁,他缓缓侧过头,看着那木盒,终于这屋内有人,比自己更害怕此物。
  这让沙老爷心中那种无法宣泄的恐惧稍减,他喜欢春娘这样的弱者,她越害怕,就显得沙老爷越是镇定。哪怕,这镇定是装出来的,哪怕,他同这个女人,一样的对这木盒充满了恐惧。
  “不要试图做任何不该做的。”沙老爷低声道,“否则,你该知道结果。”
  “春娘不敢!”乌发凌乱的美妇满面惊惶,她以面贴地,匍匐于沙老爷面前。
  有时候,人和兽,真的差不多呵。
  沙老爷是兽,是狂暴的困兽。
  春娘亦是兽,是早已被驯化的兽。
  “过来。”沙老爷抬手道,“扶我起来。”
  春娘战战兢兢的搀起沙老爷,她看见沙老爷指着一个木盒,“拿过来。”
  春娘本能的抗拒着那个木盒,然而,当她看到地上那缕乌发时,她哆嗦着靠近木盒。
  嗤嗤,嗤嗤……
  木盒里有细碎的响声。
  那里面,有活物。
  “拿过来!”沙老爷耐心有限,他催促道。
  春娘捧起那木盒,她的手沾着方才头皮上的血迹,忽然!
  盒子里的活物躁动不安!
  春娘听见沙老爷在催促,“快!”
  她未及细想,鬼使神差的将盒子“扔”在沙老爷面前!
  “蠢货!”沙老爷大骂道,同时奋力用那右臂去接住盒子,而就在此刻,门外人影一闪,那木盒中有一青色之物,直向沙老爷面门扑去!
  “呲,”短促的声响,沙老爷被扑倒在地,同时一把匕首,牢牢钉在对面的墙上,匕首上,挂着一条……
  “这是……”春娘颤声道。
  止戈扶起沙老爷,“止戈来迟,主人恕罪。”
  沙老爷惊魂未定,连声道:“不迟!”
  他盯着匕首上悬挂着的那条蛇头虫身之物……
  有许多年未见到这样的东西了……
  沙老爷这样想到,同时,剩余的蛊虫似乎知道同伴已破盒而出,那嗤嗤声愈发嘈杂。
  止戈走上前去,面无表情的取下匕首,那蛇头虫身之物从墙上掉落下来,然而只是这一瞬间,那虫化为一缕青烟,止戈忙掩住口鼻,又疾步退后,如此,那淡淡的青烟消失在半空,一切,恍如梦境。
  然而,春娘却知道,这绝非是梦境,那化为青烟之物,有蛇一样的信子,却生出蜈蚣样的躯干,这是什么?
  为何它会破盒而出?
  为何……
  春娘想到那物最后的目标,她猛然跪在地上,“主人!饶命!”
  沙老爷的目光仍旧停留在方才那青烟之处,过了许久,他说道:“你该死。”
  “是!”春娘自知难逃一劫,她是见过那些背叛主人的贱奴下场,哪怕如今的沙老爷只剩一臂能够活动,但他在春娘的心里,仍是那握有生杀之权,令她俯首听命的“主人”。
  她只求速死,能够少受些痛苦。
  止戈危坐于沙老爷身旁。
  春娘跪在沙老爷面前,亦是跪在他的面前。
  春娘望着止戈手中的刀,那刀,会很锋利么?
  锋利到能够一刀毙命。
  “我不许你死。”沙老爷将一直望着墙壁的视线收回,他看着春娘道。
  春娘一凛,她未曾想到踏入鬼门关的脚,竟然还可有收回之时。
  她忘了回答,只是跪在沙老爷面前。
  头皮上的血迹慢慢干了,木盒里的声音,也渐渐变得安静。
  沙老爷缓缓看了止戈一眼,止戈便上前将那盒子端起,沙老爷手指微动,然而,他并未接过盒子。
  沙老爷只是看着那盒子道,“不要让它闻到血味儿。”
  那里面装的是什么?是方才那样的怪虫么?
  春娘看到那盒子本挂着一把精巧的铜锁,然而,此刻铜锁却是断在一旁。
  那怪虫,会有如此巨力,竟能冲破这铜锁?
  它直奔着沙老爷的面门而去,如果,被它挨着了,会是怎样……
  春娘想的出神,她几乎忘记了这盒中之物有多么可怕,只是一心一意的想着,想着,如果那虫,咬住了沙老爷……
  “嚓,”一道寒光闪过,春娘只觉颈边微痛,“主人!”
  她面色如土,那刀原来是这般锋利。
  春娘不敢再有任何心思,她知道,方才那刀,只要再偏向一丁点,她就会和那只怪虫同样,被钉死在墙上。
  沙老爷很满意春娘的畏惧,“春娘,你听好了……”
  窗外,阴云密布,阴城,昼夜难分。
  而天空中那道分界线,却越发模糊,如被洇了水的墨线,阴阳两城,晦暗无光。
  沙婉儿坐在窗前,她等着。
  她等着,时时刻刻无尽的羞辱。
  她等着,日复一日毫无改变的生活。
  她等着,花清泉会在某一个时刻推门而入……
  她亦是,在等着,等着一个人……
  等着沙镇天空那道分界线,浑为一体。
  风,卷着黄沙,自远方而来。()寒门酒巫更新速度最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寒门酒巫》,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