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看鱼
甚至，她活动的范围开始渐渐变大。
眼盲了，心却未盲。
顺着那愈来愈浓的酒香，林芷知道，酒窖就在不远处的前方。
只是，她仍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一室的韩酒。
“我错了。”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真心实意的对着虚空说到。
林芷相信那些韩酒听得见。
是她，先背弃了韩酒，用自己的异能将它们幻为酡颜。
她没有问问那些酒，是否愿意被这样改变。
因此，那些酒，理所应当的离她而去。
酒香馥郁，仿佛冥冥中对她发出了回应。
林芷情不自禁的向着酒窖走去。
然而，她忽然又停下步子，转过身慌乱的朝着自己住处走去。
“大小姐，”碧螺跟在韩红药身后，“芷儿姑娘是走错地方了？”
“是走错了……”韩红药看着林芷远去的身影，“她还会再回来的。”
嗒，嗒，嗒，竹杖凌乱的敲击就像林芷此刻的心情，或许只差几步，她就能走到韩府的酒窖。
那块蓝色的“酒”匾，那条芬芳的长廊，那一室散着不同光泽的韩酒……
那是林芷心中，最美的画面。
然而，她不敢上前，如今她背叛了韩酒，自己又是这般模样……
“我该怎么办！”林芷丢下竹杖，掩面痛哭。
韩红药立在树后，她看着林芷。
能哭出来，便是好事。
几日后，晴。万里无云。
碧螺正在院子里擦着石桌，当她听到林芷的竹杖嗒的响起时，她忙躲在石桌后面，待瞧着林芷拄着竹杖出了院子，碧螺又不由低头笑起来，这是做什么呢，芷儿姑娘又看不见，自己又在这儿躲个什么劲儿。
她朝着林芷离开的方向望去，忽然间，碧螺似乎看见个人影，她揉了揉眼睛，那影子又不见了。
怎么瞧着像是……
林芷已是轻车熟路穿过后花园，向酒窖走去。
失明了的这些日子，有时候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没瞎那会儿觉得这韩府特别大，光是后花园就走迷了好几次。
如今，眼睛看不见了，人却是灵敏起来，好像那竹杖握在手里，心里就有个方向，直奔酒窖而去。
过竹林，穿假山，再走过一个石桥，路过三个石灯，嗯，差不多就能走到酒窖了。
林芷敲着竹杖，这是她每日最为雀跃的事情。
终于，林芷站在石桥上长出口气，之所以选择这般僻静之路，无非不想遇到太多的人。
她摸索着，沿着石桥小心翼翼前行，不知为何，林芷突然觉得身后似乎有人，她停下步子，回头望去，“谁？”
她将竹杖伸出试探着，对面似乎空无一物。
林芷笑了下，盲了这些日子，遇到点动静，还是下意识的会用眼睛去看。
她转过身，继续摸索着，向酒窖方向走去……
林芷没有看到，在她身后，韩红药目送着她向酒窖行去。
而韩红药的面前，却还有一个人。
“哎哟！”
韩二夫人被韩红药带来小厮按在石阑上，简直是屈辱至极。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韩二夫人方才一路跟着林芷，谁料，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她竟是没看到身后还有个韩红药。
甚至，方才韩红药还命小厮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韩红药俯身看着韩二夫人，“我倒要问问姨娘要做什么。”
“什么？”韩二夫人被韩红药说中了心事，虽然韩宝宝千叮万嘱说莫要招惹林芷那丫头，但韩二夫人心里却总是过不去那个坎儿，在她看来，林芷瞎了，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听闻韩红药已是请了神医葛老为其诊治，用不了多久，那丫头就能重见光明。
凭什么，自己的宝贝儿子失去了眼睛，可那丫头却吃这么点苦头，更何况，她听说——
韩宝宝的眼睛，如果换上新鲜的人眼珠子，恐怕还有得治，而葛老，就在这两日便能回沙镇。
因此韩二夫人恶向胆边生，她盘算着，若是林芷那丫头落了水……
此处极为僻静，等到发现的时候……
只要别泡坏了那双眼珠子就行！
不，她不要一双，一个就够了。
谁料，她这几日徘徊在林芷院外，自以为人不知鬼不觉，今日更是一路尾随林芷到了这石桥之上，就在自己快要得手之时，却被韩红药抓了现行！
韩二夫人心中慌乱，如今只能咬死了不承认，这路，林芷走得，别人便走不得了？
“我就不能看看这池子里的红鲤鱼了？”韩二夫人强词狡辩道。
“能，当然能。”韩红药笑着说道，“姨娘若爱这鱼儿，我陪姨娘在此观景可好？”
韩二夫人打从当年进府，就对韩红药极为忌惮，如今，见这大小姐此刻和颜悦色，心里越发怕的厉害。
韩二夫人颤声道，“你，你让他们放了我，咱们就当没这茬事儿，不然，闹到老夫人那儿，你也是没理的！”
韩红药恍然点头道，“素日常听人说姨娘慈祥温厚，今日果然体恤晚辈。东子，还不快放手！”
韩二夫人松了口气，果然是老太太的名号才能对付的了这韩红药。
至于林芷那对眼珠子，少不得从长计议。
她正是如此想着，谁料！
那名唤东子的小厮，竟真的放了手，只是，他放手之时，韩二夫人顿觉脚下一空，竟是被人从石桥上掀翻下去！
“救命！”韩二夫人在湖中扑腾着，“救命！救命！”
韩红药在桥上笑道，“姨娘竟是这般欢喜韩府的鲤鱼，站在桥上看着不够，这水下想必是更好些？”
水很冷，那寒意顺着胸口直袭心底，韩二夫人呛了两口水，奋力大呼道：“大小姐！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
“娘，娘，醒醒，醒醒，”韩宝宝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韩二夫人兀自伸着手在空中乱抓。
韩宝宝连连叹气，他老娘据说是在湖边赏景，看见那池子的红鲤鱼，流连忘返，竟是看得痴了，一个没留神脚底发滑，掉下湖去，幸而被路过的酒窖小厮发现，这才捡了条性命。
如今，韩二夫人性命倒是保住了，只是高热不退，口中还迷迷糊糊地说着，“不敢了，不敢了……”
韩宝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看他老娘这样，他是又心疼又生气，这会儿说“不敢了”？
这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和胡同里一般，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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