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黛姨

  其实,沙老爷信或不信,都不是那么的重要。
  重要的是,韩红药将“婚事暂缓”这个消息带到了。
  而为何婚事暂缓,或许,在韩老夫人当众宣布此事之后,这边的沙老爷也以最快的速度,知晓了此事。
  于是,韩红药此行算是有了交代。
  而沙老爷也在表示了焦灼惋惜之后,并未多做刁难。
  就在林芷以为这一切行将结束之时,沙府的管事又呈上一张名帖。
  “今日我这沙府,倒是贵客盈门了。”沙老爷手持名帖,意味深长的说道。
  红色的名帖上,俊逸的“花”字从林芷眼前一闪而过。
  是他?
  只听得沙老爷道:“快请!”
  果然是他。
  如若不算之前那次突然昏倒,这是林芷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花明如。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呢……
  虽说这阴城常年无光亮,但,花明如的到来,便是照亮这沙府乃至整个阴城的那道明月光。
  不知怎的,林芷就想起了“林蓉”,或许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才称得上是珠联璧合,交相辉映吧……
  花明如,真是好看的让人忍不住叹息啊。
  玉雕般的脸庞,眉目自有光彩流转。
  他只是那样随意的一瞥,林芷的心就跳快了一拍。
  这一定是芷儿的残念。
  对,残念。
  林芷心中默念道,这样的残念让她极为苦恼。
  她以为自己已经差不多要忘记了花明如,然而,他的到来却是在提醒林芷,她忘不了。
  “花老板,”沙老爷坐在乌木椅上看着花明如笑道,“今儿刮的什么风,把您这位贵客吹来了?”
  “早些日子偶感风寒,未能前来赴约,还请沙老爷多加见谅。”花明如意态澹雅,不卑不亢的说道。
  他又向着韩红药行了一礼,“花某见过韩大小姐。”
  花明如的视线并未在林芷身上停留,似乎,他已经忘记她了。
  韩红药回礼道:“未曾想在此遇见花兄,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世伯既有贵客前来,红药不便叨扰,就此拜别。”韩红药说罢,便欲带着林芷离去。
  “大小姐留步。”花明如开口道,同时他看着门外,微微颔首。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一名蒙着面纱的妇人,立在沙府的大红灯笼下。
  林芷的手控制不住的哆嗦——浣娘!
  虽未看得真切,然而那身形,那面纱后的眼睛!
  在韩府的这些日子里,林芷一刻都不曾忘记大漠的经历。
  老林的死,沙队的失踪,就连自己为何会出现在韩府……
  这一切,都与浣娘脱不了干系。
  如今,“救命恩人”花明如,居然与浣娘相识!
  寒意自心底涌起,林芷不由自主的向着韩红药身旁靠近。
  此时,她唯一相信的,或许只能是韩红药。
  “这位是?”沙老爷似是怔了怔,他盯着那妇人,沉沉问道。
  戴着面纱的妇人款款行来,“黛黎见过沙老爷,见过韩大小姐。”
  黛黎?
  不,这不是浣娘的声音。
  林芷瞪大了眼睛,努力在妇人覆着面纱的脸上寻找着什么。那颗浣娘眼下的滴泪痣,并未出现在这名妇人的脸上。
  与此同时,林芷看到她手里,捧着一件蒙着黑布的物件。
  “黛姨她是我们戏班的偶戏师。”花明如这般说道。
  “偶戏?莫不是翼洋人所说的‘傀儡师’?”有个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蓉!
  不知是冤家路窄还是前世有缘,林芷本以为此次沙府之行,恐是见不到如今名唤“沙婉儿”的林蓉,可偏偏就在此时,她却出现在自己面前。
  花明如寻声望去,见是明媚照人的沙婉儿,便一笑道:“大小姐所言极是,黛姨正是翼洋人口中的‘傀儡师’。”
  沙婉儿早在花明如开口相答时,便飞红了脸颊,本是绝色佳人,如今更是倾国倾城。
  只是这般小女儿情态在林芷的眼中,却又似是一场好戏。
  “婉儿见过花老板。”沙婉儿轻声说道,仿佛不胜娇羞。
  倒是沙老爷呵呵笑道:“我这宝贝女儿,当真是让我惯坏了。让诸位见笑。”
  “只是这偶戏,”沙老爷靠着乌木椅摸了摸眉毛,“不知花老板身边的这位,有何独到之处?”
  花某含笑看着身旁的妇人,“黛姨,让沙老爷看看吧。”
  那妇人点了点头,便将之前一直捧在手里物件,缓缓解下黑布,露出那物件本来的面目。
  “啧!”偌大的厅里,不知谁发出一声赞叹。
  怎会有如此栩栩如生的偶人!
  那妇人手中,原是一个穿着红袄的小丫头,梳着两根漆黑的大辫子,妇人手指一动,那小丫头便在半空中冲着众人展颜一笑。特别是那双眼睛,竟然滴溜溜的也会转动。
  此时莫说是林芷,这厅内的一众人等,都像被施了定身法,静悄悄的望着妇人手中的“傀儡”。
  “小红见过沙老爷!见过两位小姐!”那偶人居然也会作揖,下巴一开一合便是吐字清晰的向众人问了声好。
  “她还有名字?”虽知这偶人所发之声,不过是名唤“黛黎”的妇人用了腹语之术。
  然而毕竟是太过逼真,沙婉儿喜欢的和什么似的,娇怯怯的走上前,“小红?”
  “小红见过沙小姐!”那红衣偶人悬在半空中,若不是看妇人手指微动,真会令人误以为这偶人是个活物,只是不知从哪儿飘至于此。
  沙婉儿情不自禁的伸出手,那妇人却是更快一步,将偶人收回捧在怀里。
  “婉儿,”沙老爷开口道,“花老板勿怪,是我这女儿唐突了。”
  他见妇人如此迅速收手,便料想各行亦有各行的规矩,这偶戏师如此这般,则是意味着寻常人不可碰触她手中的偶人了。
  沙婉儿也意识到是自己方才举止冒昧,因此,便收回手向后退道,“花老板莫要见怪,实是婉儿见这偶人惟妙惟肖,”她说着,神情有些窘迫,“是婉儿一时失态了。”
  只是她话虽如此,但那目光仍流连于那偶人之上。
  此时偶人嘻嘻笑着,在戴着面纱的“黛姨”怀中平添了几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