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是他
浣娘看着林芷，她对林芷的质问，在某一瞬间看上去有些迟疑。
“我杀了他们？”她似是自言自语。
林芷噤声，这几日匪夷所思的经历，都未能让她有此刻这般的恐惧。
她想起在昏倒前，浣娘曾厉声质问自己：“你是谁！”
你是谁！
这三个字，足以证明浣娘同老林一样，自一开始就怀疑林芷的身份。
然而，为何整个沙队都“死”了，她却偏偏留下自己？
林芷突然想到某种不确定的可能性，难道自己的重生，也与浣娘有关？
“你又是谁？”无数混乱的念头，让林芷一时理不出头绪。她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袖中那个装着狼血的瓶子触感冰凉，不知为何，当她碰到这个瓶子时，林芷心头那种惊悸居然减轻了稍许。
“我？”浣娘看着镜中的自己笑了：“这倒是个有趣的问题。”
林芷越发看不透浣娘，这种感觉很糟糕。而身在这茫茫大漠，贸然离开山洞，唯一的出路，就是死亡。
林芷更不确定自己是否再会有那样的“好运气”，可以在某个时刻，“灵光一现”找到水源。
然而，继续留在洞内……
“你是嗅到什么了吗？”浣娘不急不慢的说道。
她看着镜中林芷面色煞白，笑了起来。
“真是个有意思的丫头。”她皱了皱眉，将手放在鼻侧，轻轻嗅了一下。
“我怎么闻不到血腥味儿呢？”她回身看向林芷，“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林芷木然站在原地。巨大的恐惧令她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她只能任由浣娘伸手拉过自己，那殷红的指尖，或许在前一刻还凝着他人的鲜血。
“好孩子，跟着我吧。”
浣娘起身低声道，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跟着你……”林芷喃喃重复道。
也许，在这一刻，在这个妖魔般的女人面前，求生的欲望让林芷放弃了抵抗。
“乖孩子。”浣娘笑了，她抚摸着林芷的发鬓，就像位慈母般那样。
如蚁蚀骨，林芷身上顿时起满了细密的疹子。
这是无法克制，来自于身体的恐惧。
这种恐惧，就像是儿时见到继母周美华之时那样……
周美华……
不知为何，重生之后的林芷，只要一想到这个人，之前被浣娘蛊惑的心思居然清醒许多。
是了，自己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那种一死百了的感觉并不轻松，所剩的，只有那历年来的委屈与不甘。是芷儿，还有老林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眼看他们已沉沦在那无边的黑暗，她又怎能苟且偷生！
“我们要去哪儿？”林芷强忍不适，算是对浣娘的话有了顺从的答复。
她潜意识避开浣娘的眼睛。那双眼睛，林芷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她总会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死亡的气息。
或许是没想到林芷会这么快接受自己。浣娘一怔，眼光流转，“回城。”
回城……
城，又在哪儿……
灰青色的砖墙如沉睡的巨兽，盘附在黄土之上。林芷跳下车，“啊”的一声弯下了腰。
这一路颠簸，看似身娇肉贵的浣娘倒是没什么，反而是林芷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刚刚那一跃，本来就坐麻了几乎没有知觉的脚底，这会儿顿时痛出一身冷汗。
林芷嘶嘶的倒吸着凉气，车里的浣娘“哼”的一声，似是不屑于林芷如此无用，丢出一个钱袋：“去。”
林芷咬着嘴唇，拾起钱袋。
不知自己随着浣娘在沙漠中穿行了多久，林芷依稀记得，自从离开那片大漠来到郊外换乘马车后，浣娘几乎很少露面，似乎她是在回避着什么。
这对于林芷应是一个逃跑的绝佳之机。可是，眼下林芷却无“路”可逃。
她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闭上双眼，强忍着那种剧烈的头痛，努力从记忆中寻找关于“芷儿”的种种，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
然而，每一次冷汗淋漓的回忆，却都是破碎的片段。
只是今日，有些不一样。
这里，她记得！
是的，即使浣娘故意选择了一条人迹罕至的道路。然而，如果所料非差，林芷断定此处已是距离城外，即使步行也用不一个时辰的工夫的“白羊角”。
但为何名唤“白羊角”，在林芷目前时而混乱时而清晰的记忆里，却又不得而知。
林芷用手按着狂跳的心口，只怕一个不留神露出马脚，她紧握钱袋攥紧衣角，尽管此时仍不知何去何从，但这是唯一逃离浣娘的机会！
从沙漠中寻出的水源，这几日估计也没剩下多少，仅有几瓶能够饮用的水，也被浣娘贴身放着，昼夜不离。
因此，当浣娘自马车中看到遥遥的有一家茶寮，便让车夫将车停了下来，又命林芷去买上几碗土茶，而她自己，却仍守在车上。
“大爷，来两碗茶。”林芷回身望了一眼马车所在的方向，犹豫了下：“三碗吧。”
那个临时被浣娘雇来倒霉的车夫，从昨夜就不知吃坏了什么，一直闷头蔫脑的没什么精神。
林芷觉得这样也好，这一路来，想要一睹浣娘风姿的车夫不在少数。浣娘似乎有一种魔力，哪怕是她轻覆面纱，那层薄纱后的眼睛也勾魂摄魄。
而随着她身上的血腥气愈盛，那些下落不明的车夫……
林芷打了个冷战。
唯有新来的这个车夫，自从昨夜吃坏了肚子后，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也就别提还打着关于浣娘的什么心思了。
或许，快进城了，他能侥幸逃过一劫……
林芷有些同情他，或者，她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进城，对她意味着什么，林芷难以想象。
“姑娘，拿好，这碗茶给车上的贵客。”倒水的老人笑了一下。
这笑容……
林芷怔了一下。
“去吧。”老人抬了抬手，指向马车的方向。
林芷接过茶碗，她尽量走的稳当些，不让脚步被自己的心跳影响。
那个老人，不，不是！
是他！
沙漠中救了林芷一命的神秘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