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玄牝之门
悟空又转向千玉：“千玉你天赋很好，不需要像其他师兄一样专修杀伐。如果同样给你们三十年时间，或许千山千文他们会在十二境的地仙境界上独占鳌头战力无匹，但也许你早就到达天仙，已经足够俯瞰他们了。”
千玉眼前一亮，眼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悟空歉意地看向千山道：“刚才被千文师兄的铜势逼得精神力几乎干涸，现在也是强打精神站在这里，我看和千山师兄的这一场就拖到明天上天梯的时候吧。现在实在是状态不好，失陪了。”
在三人拱手告别之后，悟空用力揉了揉眉心，强打精神拖着身体一路走向屋中。
“小祖宗再见！”千玉突然叫道。
悟空苦笑着冲她摆了摆手，进了屋内。
刚一进屋，菩提就询问道：“这三人如何？”
再看悟空，哪里还有半分疲倦之态？只不过是先前第一次施展正立无影，没有控制住火候，现在一身真气几乎干涸而已。
悟空摇了摇头道：“他们不行，现在还是看看那个千绝怎么样吧。”
屋外，千玉眼中惊讶还未完全退去，小声说道：“这家伙挺厉害的呀，我看就算面对千绝师兄胜面都有两成了。”
“未必，两成，恐怕还是说少了。”千山后背这才离开墙壁，向身后望去，看着龟裂如蛛网的墙壁，若有所思。
“毕竟还是没有经历过生死一线的战斗，和你在经验上还是略差了半筹，修为本就是低了一层楼，又加上你各种稀奇古怪的神通术法，他们会输毫无悬念。千玉这个异类不去说，千文也只是靠着法器奇异，如果不是你有把他当成磨刀石的心思，生死之战，他超不过五秒就要身首异处。至于修外炼的千山，或许在不咸山弟子看来比千文厉害些，但在你手底下应该也走不过三十招，有没有经历生死相搏，对于修行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常笙对之前四人相斗做了一番总结。
“所以明天上天梯的时候，前六重对你来说几乎毫无压力，你就可以尝试一下让他们两人甚至三人联手，一对多和一对一，又是两种不同的打法，你也要提前接触，免得将来被以多欺少。这样说来，包括千山在内的前八人对你都没有威胁，但是那个千绝听说确实厉害，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厉害。”
常笙嘴上严肃，却翘起了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据我知道的一些消息，在天庭，有七块大石头，准确来讲是七张榜单，专门记录七个大境界之内战力最强者。其中末尾一块石头是‘神榜’，记录的是神仙境界，也就是七八九三境之中的佼佼者。对于长生诀来说，就是三尸、阳神、化身三重，你现在卡在了八境阳神这里，而千绝刚刚到达九境‘逍遥天地’就进了神榜第八，傲视群雄。而且听说他早在七境时就有过斩杀地仙的战绩，当时震惊了整个南赡部洲。其实现在如果你肉身在此，谁胜谁负还真不能确定，可你现在暂时没了外炼修为，就困难不少……你也不要想太多，尽力就好。”
悟空面色沉重。
“对了，你的灵台元始世界中有没有特别高的山或是特别广的水？”常笙转移话题问道。他之前待在悟空灵台中，与画地为牢没什么两样，根本不可能看到别人灵台之中的真正景象。这才有此一问。
悟空回答道：“有的。在喝破山门前，站在天池上时，出现了一个大湖，但是并没有很显眼的大山。”
常笙道：“元始世界是道教说法，佛门也叫小千世界，也有人管它叫灵台，说法不一，但没人否认，它是成仙之后修行最重要的倚仗。每个人灵台之中都有的那个大湖叫心镜，不是境界的境而是镜子的镜，那上面反映的是人的内心。而刚才问你的大山叫‘道峰’，这东西是成仙和成仙之后才用得到的。”
说完，常笙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一直闭目养神的菩提，又给悟空传去一道神念：“先别问我为什么，你现在一定要记住，如果将来有一天，菩提突然很郑重地问你一些玄之又玄或者莫名其妙的问题，不管你当时在做什么，一定要放下所有事，仔细去思考答案！”
悟空面色没有丝毫变化，起身朝屋外走去，冲常笙说：“要不你再跟我比划比划？”
常笙欣然接受，菩提终于睁眼。
三战。
两人一共对战三次，悟空输一平二。
返回小屋，常笙拍了拍悟空肩膀：“明天和千绝打的时候，一定要比现在再加把劲，不过千绝这家伙实在太变态，在整个四大部洲天上人间都是排得上号的，即使最后还是输了也别放在心上。”
没等悟空回应，他就看向了院外：“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咸山，怎么能不好好逛逛？你跟你师父在这先坐着，我不管你们了，自己去山上转转去，看看有没有漂亮的小姑娘……”说着便已经远远飘走。
悟空走回屋内，菩提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已经施了阵法，我们两人的谈话不会有第三人听到。”
菩提顿了一下，嗓音降低了些：“你不信任常笙？”
悟空点头。
菩提又问：“你也不信任我？”
悟空身上顿时被冷汗浸透。
悟空握了握拳头，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小：“常笙来历太过奇怪，也向我隐瞒了很多东西。为何他对天庭神榜都知道却不清楚拜山礼仪？为何他明明和我修为同步却在元婴时能一拳震退当时至少是八境的大妖？为何他会知道师父说的什么‘神仙窝’，知道玉帝篡位，知道花果山的隐秘？就算这些可以归结为生而知之，那这些虚幻的战斗经验、心术又是从哪来的？明明说阴神不能离开依附者，为何可以在我闭关时上山？我确实怀疑他，说实话，除了修炼，我从来就没有信任他，直到他对我和盘托出的那天。”
菩提起身，在屋内狭小的空间踱步，语气平淡地说：“第一战，你没有尽全力，常笙轻松赢了你。第二战，你用出浑身解数，战平了常笙。第三战，你不只是全力以赴，还在战斗中有所悟，出了不少非凡手段，结果仍是平局。既然如此，你便确信了常笙要么是实力极高，要么是有所隐瞒，对么？”
悟空愕然，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师父彻底看得通透。
“常笙不傻，我能看出来的，他也能，所以假意离开，给我们师徒交流的机会。他身份确实隐秘，一旦泄露绝对会引来杀身之祸，但他自己还并不清楚这一点。据我所知，当年编写长生诀的人在常笙元神内设下十八道禁锢，破一境打开一道，因此他现在也是懵懵懂懂。至于害你，这你倒是可以放心了，至少在踏入上九境之前，他绝不会对你动半点恶念。”
“至于你对我有疑心，我也丝毫不怪你，多疑应是天性使然，抑或是在西牛贺洲漂泊那几年造成的。但你需记住，常常自照内心，多看看那面心镜，时常抚平涟漪，拂去灰尘，若有裂缝更要细心弥补。古往今来，修为高绝却因一言一念而心镜崩碎陨落者不在少数，你也要多加小心。
“你还须记住，如果有天常笙告知，让你日后留心我的问话，他一定对你没有恶意。我这就先和你讲清楚，省得你去问他。这问话便是与他刚刚提到的‘道峰’有关，自古多是师徒问论，让弟子在灵台之中立起自己的道，等到这道趋于成熟，便又引来天劫，如果度过就是地仙了。可这成仙之后又有麻烦，虽说地仙逍遥，行事却也绝不可超出于自己大道之外，此举其实也无异于画地为牢。”
通过师徒问论开辟出一条自己的道，在灵台中立起一座“道峰”，待大道完善后，度天劫羽化而登仙，同时自身言行也会收到自己大道的限制。这便是万千修士心心念念的地仙境界。
仅从寿元角度来看，一境内照略有几分延年益寿的妙处；四境结丹之后，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状态，获得族类最长的寿命，百病不沾身；到了七境出摄阳神，则有三元九运之寿——一百八十年。但真正的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还是要到十境地仙之后。
悟空破天荒地没有感谢菩提，也没有任何反应。
屋内一角空间突然发生些许扭曲，现出常笙的身影，笑着说：“你们师徒说完了？那我再说上几句。”
菩提点点头，准备离开，看到悟空紧张神色，暗中告知他常笙是刚到，没有听到他们之前的对话。悟空这才放下心来。
目送着菩提离开，常笙开口说道：“刚才跟你说留意你师父的问话，你一定要记住。这其中大有玄机，人们常称之为‘师徒问论’，说起来还和之前提过的道峰有些关系……”
“师父已经和我说过立道的事了。”悟空打断道。
“那更简单了，”常笙打了个响指，问道，“儒家三不朽，是哪三个？”
“立德，立功，立言。”
“如果再让你往里面添几个呢？什么样的功德，能算得上四不朽、五不朽？”
“呃…开宗立派能不能算一个？还有今天说的立道。”
“好。”常笙简短地回答，开始酝酿他的长篇大论。
“先说那三不朽，留一两句话，或者一两本书传世，这是最低级的，像孔子作春秋，评诗经，为易作传，还有为最多人所知的论语，都是如此。在这个时代尤其如此，立书立言又如何？没人去看照样是空谈。
“往上是立功，这就显得实用很多，小到官府衙门治理辖地，大到一国之君纵横捭阖，开一片太平盛世，表明上看俗了不少，但却最惠于民。
“立德，这可了不得了，不只是给百姓以安，更是给百姓以乐，哪怕是再富裕的国度，如果人人利欲熏心，富裕也不会长久。至于你说的立派，应该是在立功之上，立德之下，传承祖训、庇佑后世的确是大功一件，但祖辈德性却未必能长久传承，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你能说出来立道确实不错，万人懵懂也比不得一人清明，如果这一人还是君王那就更好不过，但这立道的瑕疵就在于，如果这人的道是错道，又该如何？此时便需要有一个比立道更为高明的了。
“立教！敢以教称，那就是得到众多认可，可称教，那这一份道就能与天底下最大的道理——天道，争一分气运。三教九流、诸子百家，能称上教的只有那三个，天下有雄心或者说野心的人都在争那太上、佛陀，文圣之后的第四个位置，你当然也不该落下。神道设教、不知有也，这一类小手段暂且不提，你立道之时，就一定要让自己的道足够宽，能容纳足够多的人走在上面。释教无欲，道门无为，儒家济世，这些都是得到足够多认可的，那么你的道，也该提前想想，早作打算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