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抱诚守真
刻板的仪式早早结束，按照习惯，拜山的第一天访客风尘仆仆而至，栉风沐雨，旅途疲惫，因此第一日只拜了祖师便去歇息。
山中待客之礼不必赘述，待将菩提悟空引至一处院子，其余人等就都退去，只留下之前跟在后面的千玉、千文、千山三人，正好五间屋子，一人一间。
悟空刚一关上房门，常笙就跳了出来，啧啧称奇道：“不愧是个大门派，光人数上来看就比灵台方寸山上多了不少，天赋也都不是吹的，都修行了不过十几年，长的也就二三十年，就都有了不小成就。灵台方寸山上那些，看着一个个仙风道骨面如稚童，其实指不定活了几十岁呢，再加上菩提的醍醐灌顶才出了造出来那么多神仙，不对不对，这些光头不叫神仙叫金刚，也差不多差不多。之前那群人看着皮囊倒是不错，可真正入我眼的也就广懿姑娘，这不咸山倒是人杰地灵，不说那个千玉姿色非凡，就是之前旁边站的那群人里也有几个挺漂亮的，一会儿偷偷出去打听打听叫什么名字，就算娶过门结道侣什么的不太现实，可骗过来暖床也是不错的嘛……”
悟空见越说越离谱，赶忙打断他：“在别人家地盘上别太放肆，小心隔墙有耳，再说了，背地里这么议论人家也不好。”
“这你大可以放心，不咸山这点气量还是有的，即使他们不怕菩提、不念老一辈的交情，也绝不可能偷听咱们说话，不说咱们，就算是没身份背景的寻常散修，打听对方隐私也是不合规矩的。”常笙解释道。
正说着，房门突然被打开，菩提乐呵呵地站在外面，身边跟着一个面色羞红的姑娘。
菩提笑到：“李仲啊，这次你可猜错了，千玉这丫头可在外面听了半天了，当着个小姑娘的面说那些话，你也真是不害臊。千玉，别跟我们见外，你悟空师弟旁边这个叫李仲，算是阴神出身，平时不便现身，你可千万不要说漏了去。”
常笙白了菩提一眼，李仲，放在后世也不是不好听，但放在当今的意思就和“李二”一模一样，心里不爽，常笙也不能表现出来，很规矩地施了一礼，道：“李仲见过千玉师兄。”
千玉面色上的红润还没有彻底消散，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听到这个李仲这个的话，实在是羞得不行，好像爹爹还告诉过自己来着，这种人叫登徒子，千万不能招惹，尤其是那种长得还不错的，更是爱沾花惹草！
心中有异，千玉也施了一礼，道：“刚才不是千玉有意偷听，只是听到悟空师弟这里传来说话声，心中奇异，这才……”
“无妨，无妨！”既然悟空常笙二人没有说漏什么重要的事，菩提当然不会在意这种细节。
千玉思路转换极快，突然又笑道：“看来之前确实是老神仙在开玩笑的了。”
对于这个和祖师爷平辈论交的小老头，千玉可不敢有丝毫怠慢，可被撞破偷听一事后，老神仙竟然没有责怪，而是和她一起蹲在地上偷听，让千玉哭笑不得，此时也敢在他面前谈笑了。
悟空见被识破，也直接说道：“之前确实是玩笑话，我师父比较……比较好面子，千玉姑娘可一定不要说出去。”
千玉又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像风铃碰撞在一起时一样清亮。可笑了没几声千玉突然瞪大眼睛，问道：“你刚才是说‘师父’？你是老神仙的徒弟？那，那我岂不是该叫你……叫你一声小祖宗？”
悟空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师父其实比无轩真人辈份也高了不少，两人仍算是平辈，如今我与你们一样可平辈论交，况且修行路上，达者为先，你们比我都要早修行不少时间，当得上我这一声师兄。”
千玉叹了口气：“那这个师兄称呼我也就认了，可真要论起达者为先，你的修为远高于我们，恐怕离千绝师兄也只有一线距离了。”
悟空毕竟是少年，听了这话有些不悦，在这么好看的姑娘面前被一个算是半个敌人的人比了下去实在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况且如果真刀真枪打起来，他也根本不怕那个什么千绝！
千玉没有发现悟空的内心变化，靠着门框继续说着：“悟空师兄神通广大，应该比我厉害多了，千文师兄估计也不是你的对手，甚至和千山大师兄相比也胜面不小，希望师兄明天上天梯的时候，千万要给我们留点面子啊！”
“上天梯？”悟空不解。
“哈哈，千玉，他还不知道这回事呢，来来来，进来细说。”本想着说几句话就完事，没想到千玉好像开了话匣子似的，再把她晾在外面就有失礼数了。菩提这才招呼千玉进了屋。
悟空一面嘴上说着客套话，内心愈发狐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师父性情转变不小，以往对谁都不苟言笑，今天竟然开起了玩笑，古怪至极。这种感觉，竟有些像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悟空浑身一颤，赶快将这荒谬念头撇去。迎着千玉坐下，四人围坐，悟空问道：“刚才千玉姑娘说的这上天梯，究竟是什么意思？”
师兄，姑娘。无意间就将两人距离拉近了些，显得不那么生分。悟空察言观色、体察人心的本事，确实不差。
千玉解释道：“普通访客来拜山，一般就是拜祖师、论道之类的。但如果是关系好的，就会摆下九层天梯，从山中找九位与访客实力相近的人与客人斗法，一般第一层都是与客人修为差距较大，最后一层则是能稳压客人一头，这也是顾及双方颜面，无论是一关不过还是打穿天梯，都有些折面子。老神仙身份特殊，绝对不可能为他摆天梯，所以明天就是你上场了。我只知道最后三层会是千文千山千绝三位师兄守关，前六人就不太清楚了。对于你来说，他们或许境界上低了不少，但我们不咸山弟子都是实力与境界严重不符，你可别阴沟里翻了船，一关都没过去，给你师父丢脸。”
悟空和常笙都有点不适应千玉的说话，相比两人的待人接物滴水不漏，千玉不只是胳膊肘往外拐得厉害，之前一口一个师兄现在也都成了“你”，最后甚至还说出给你师父丢脸这种话，显得有些缺心眼，可大概也正是这种缺心眼才更让人喜欢。没有勾心斗角、字句斟酌，这样说话，不累。
古今皇帝，对于太子都是栽培，却往往偏爱小儿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千玉想起长辈嘱托，又说道：“你们来之前，九尘长老偷偷告诉我，让我多和你们交往，听你说说平日的修炼，也能让我印证得失。要是能把你骗到千文千山那里去就更好了，要不……”千玉满脸期待地盯着悟空。
悟空和常笙面面相觑，这姑娘的不见外真是屡屡刷新他们的认知，待看向菩提后，菩提笑着点了点头。
悟空站起身，伸出手来：“正巧现在无事，姑娘请吧。”
千玉也起身，嘴里嘀咕道：“听我爹说，好像客人刚一进家就请出去很无礼的。”
悟空有些无奈，之前你可是一直很无礼，我现在入乡随俗，你还不满意了？
千玉向菩提恭敬地辞别之后，和悟空一起向门外走去，，常笙也顺势起身，跟两人同去。
“你也去？”千玉转过头瞪着常笙，“事先跟你说好啊，千山大师兄是个粗犷汉子，千文师兄长得好看了点，但也对男人没兴趣，至于我你也别想了，我看不上你的。”
“你大爷的！”常笙悲愤地骂了一声，坐回了自己座位。
千山千文相比千玉规矩许多，虽然也被叮嘱过类似的话，但也不强求和悟空甚至菩提私下交流的机会，此时都各自在屋中安静修炼，非礼不听。
“咚咚咚”。
千山听到三声规矩的敲门声，盘坐在床上的双腿不借双手之力就踏床而起，落在门前。轻拉开门，千玉、千文和悟空已站在门外。
千山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惊慌，忙向悟空道歉：“是不是千玉去了悟空师兄那里叨扰？我在此替她向师兄道歉了，我回去一定禀报师祖好好管教她，不让她再如此唐突。”
悟空笑道：“这话刚才已经听千文师兄说过一次了，两位师兄不必客气，两家祖辈本就是私交极好，到了我们这一辈也不该断了情分。况且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与三位一同试法也于我有不小裨益。”
千文早就听过悟空这番说辞，千山听后，也彻底放下心里。听到千玉小声念叨了一句迂腐之后，教训她不得无礼，可见她满不在乎的样子也无可奈何，百廛师叔说过她多少次也没有见效，哪里是他一句话就能管用的？
千玉看着还有些拘束的三人，大方地组织道：“来来来，就这样，一个一个打，让悟空打完一个再打另一个，把各自手段都显露出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