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万法不生
对方挑了下眉毛：“哦？虽成必败？既已成，又何来败之说？望师弟为我解惑。”
菩提：“初虽成，终必败。事虽成，人必败。”
两人沉默了片刻，都是直视着对方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终还是对方先露出笑容，开口赞道：“师弟不愧号称解空第一，果然诸法皆通，为兄自愧弗如。”
菩提一拱手：“师兄过奖了，你的才华十倍于我，又怎会不如。”
“呵，你我便不必互相追捧，传出去惹人笑话。该说正事了，今日前来，便是师父闭关前所托，让我来看看师父吩咐的，师弟做得如何。如今师弟之论，我佩服不已，想必自然无需担心此事了。”
菩提心中一跳，这家伙果然是来试探自己的。
正事？恐怕之前的所问才是真正的正事吧。
不过师父闭关之事他是刚刚知道，怪不得不是自己亲自前往，而是派自己去取长生诀，原来确实有原因。
菩提：“菩提不敢有违师命，自当倾力完成，请师兄放心。”
“好好好，我也是这般想法，师弟尊师重教，怎会违背师父之命？那为兄……”
话未说完，两人同时转头望向殿后门处，那人眉头微皱，面色有异。菩提背后顿时沁出丝丝冷汗，心中暗骂，这死猴子怎么偏偏在这时蛰藏神气！若是一直没有动静，师兄也未必能发现他，可神气一有所变化，必定会被察觉！
果然，对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问道：“师弟，这是新收的弟子，在此修行？”
菩提大笑道：“这是个新入门的徒弟，天赋异秉，修习佛法不到一年便已悟彻空识了，我让他在殿后闭关，方便随时教导，今日让师兄见笑了。”
“那真是恭喜师弟了，能收个好弟子可不容易。唉，可惜今日匆匆来访，没有给师侄带什么礼物。”
菩提赶忙拜拜手：“师兄客气了，顽劣小徒，怎当得起师兄之礼！”
那人摇摇头：“这可不行，早就听说师弟很少亲自教徒，今日竟留在殿后亲自教导，想必也是关爱有加。长辈的见面礼一定要给的，既然正好师侄闭关，那就下次再给他一份大礼吧。为兄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悟空将神气蛰藏起来，收敛全身生机。此时若是在人海之中，恐怕没人能注意到他。
这并非什么高深莫测的法术，只练习了十几分钟就已经掌握纯属了。
“不错，第一次练习收敛神气就做到这种程度，很不错。”
“师父！”悟空这才看到菩提已站在了门口，正望向自己。他突然想给师父一个惊喜，就站在原地，没有开口，送去一道神念。
神念中大致说到：“还是师父教导有方。”
之所以是“大致”，因为神念毕竟是意识形态，不同的人察觉后会有不同的理解方法，但大意绝不会有丝毫偏差。
菩提微笑道：“好，好，能够举一反三，我很欣慰。只是你不必刻意闭口不言，只以神念随意而发即可。”言语间已经暗传神念，解释了这番话的意思。
除非是重要的秘密，或是为了回避周围的人，其他情况都不需要刻意闭口，而是在说话同时送去神念。
菩提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忌惮：“刚才来人是我一故人，我并不想让他看到你，因此让你躲藏于此。可你又收敛起神气，被他察觉，我帮你掩护，他才退去。以后切忌如此！”
悟空连忙点头称是。
菩提轻甩了下袖子，道：“明日我去找找让你恢复内炼的方法，这段时间你先淬炼身体，再掌握些符箓，只是切记不可被人发觉。”
……
悟空走在路上，神情有些恍惚。他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半年时间居然这样就过去了，而他根本毫无察觉。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倒是也好，若是能感受到时间流逝，恐怕他很难坚持一百八十天一动不动。
“咦？悟空师弟？好巧啊。”一个声音从悟空身后响起。
悟空回头一看，竟是上次登门拜访的海朔。
“原来是海朔师兄，你这是去哪？”
海朔：“还记得上次跟你提过的事吗？今日正是师兄们论法的日子……诶？悟空师弟可以出门了？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吧。”说完小跑两步，来到了悟空身边。
悟空一听这话差点晕倒，怎么就这么巧？之前他以师父不准出门为由搪塞过去，如今却找不到别的理由了。虽然菩提也想让他和师兄们多多接触，但他很是担心自己会说漏嘴，让别人知道自己学的是道法，所以这种事自然是能躲就躲。
而现在真的找不出借口了。罢了，就当是给这个小师兄一个面子吧，悟空如是想到。
他佯作出欣喜的样子，道：“好啊，我近日也正想去看看诸位师兄的论法，那就一起去吧。”
海朔听了也高兴地手舞足蹈，喜形于色，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讲着以前论法时的逸事。
走了不到十分钟，两人就来到了一处院落。这里十分空旷平坦，除了正中央一颗宽如树干的大石头外，方圆五十米空无一物。
此时周围已经坐了十几人，看到悟空的到来，他们也有些惊奇。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席地而坐，只有一人例外，独自坐在大石头上。海朔走上前，施了一礼，道：“大师兄，这就是前些日子刚入门的悟空师弟……咳，悟空，这是广懿师兄。”
悟空此时的表现极为失礼，竟一动不动，一直呆呆地盯着广懿看，目光还时不时上下扫视。
海朔看到这一幕，心中偷笑，但又轻轻咳嗽了一声，悟空这才回过神来，抱拳道：“悟空见过大师……兄。”
广懿看到他的眼神也有些不舒服，但就当他是没见过世面，没有计较，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欢迎悟空师弟了，你先去那边坐吧。”
悟空目光呆滞，跟着海朔坐在了一起。海朔看着他的表情，感觉十分好笑，以神念暗中问道：“怎么？被广懿师兄迷住了？”
悟空没有理他，轻轻擦了擦眼睛，心中不解，这师兄是男的还是是女的？
第一眼看到广懿，他就发现这个大师兄太帅了，眉目清秀，长发披肩，简直比女人都好看。但仔细观察才发现，无论是脸型还是身材，分明就是女子。听到他开口说话，也的确是女子的嗓音。
可是所有人都称她为大师兄，那应该是男人没错了。悟空心中暗想，莫非大师兄是个太监？还是他练了什么功法走火入魔，变成了女人？
他还是没忍住，用神念问海朔道：“这个广懿师兄，是男的还是女的？”
海朔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大师兄当然是女的啊！这你都看不出来？”
悟空又问道：“那她是以前就是女的还是后来变成了女的？”
海朔挠了挠头，不解其意：“大师兄本来就是女的啊，这么漂亮，难道你觉得她会是男的？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没见过人间女子？”
悟空瞪了他一眼：“我当然见过！可是……既然她是女的你们为什么不称呼她师姐而要叫她师兄？”
海朔差点笑出声来：“原来你不明白这个啊！修行之事是大丈夫所为，修行之人不论男女，皆为兄弟。”
悟空顿时面色变得古怪：“这么说……如果是比自己晚入门的女弟子就要叫……师弟？”
海朔点点头，没有说话。
悟空揉了揉眉心，这番对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简直是毁他三观。不过他现在也是十分庆幸，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询问大师兄是男的还是女的，不然……呵。
想到这里悟空脸色霎时变得赤红，自己刚才竟盯着师兄看了那么长时间，也太失礼了！
除了悟空和海朔两人密语外，在座的十几人此时也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显然是人还没有来齐，并没有开始。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一个轻灵的女声响起，所有人都赶忙坐好，闭口不言。
悟空被打断了思绪，也将目光转移到大师兄身上，刚刚就是她的声音，很是好听，而悟空先前竟还怀疑她的性别，真是可笑至极。
广懿说完这句话就停顿了半刻，看了看已经安静下来的众人，继续说到：“世间诸法皆幻，诸形皆虚，人心不定。故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去以心，断以形，求得真空，方可见如来。”
一弟子起身抱拳问到：“师兄，我有一问，既然法皆为虚幻，我等为何还要学法，这不是徒增烦恼吗？”
广懿没有回答他，而是另一人答道：“师弟此问问得好，我等学法，一来是为护身心不堕邪道，二来便是普渡世人，广救众生，虽业力深重亦在所不惜。”
之前提问那人立刻鞠躬称谢，两人一并坐下。
悟空如今虽是踏上修行之路，但听广懿所说仍像是听天书一般。而听这两人对话，倒是都能明白了，他们说得半文半白，也并没有菩提所讲的佛法那般晦涩难懂。而且他也发现，这些弟子并没有过于注重礼节，想问随时可问。
这些人虽然都名为佛门弟子，却都没有剃度，顶上头发仍在，言语间也没有什么顾忌，想必是居士一般，于礼节戒律上不那么严苛。
悟空突然起身道：“大师兄恕罪，我也有一点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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