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捭阖持枢
他没有立刻去修炼，而是就躺在亭子里，闭上眼睛，什么也不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可能身体还有些不适，可能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也可能只是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吧……
第二天一大早，悟空从梦境中醒来。明明遭遇了那么大的变故，但这一觉是他一年多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悟空轻轻摇摇头，抛去仅有的一点倦意，便开始今天的修炼了。
之前五气朝元之时他就已经着手进入外炼的下一步，洗筋。在之前大周天气行九路时，四体之内已盈满真气，接下来便是需要在不断的击打过程中，使真气与身体相契合。这也是随着时间流逝才能逐渐纯熟。
悟空环视周围，摇了摇头，在这里恐怕不能练习，总不能打亭子去吧？
闭关也有一段时间了，那就还是回自己的院子里练习为好。悟空走出亭子，穿过一片煞气，来到了门前。
还没有等悟空开门，门竟然自己就开了。菩提站在门后，和悟空四目相对了一刹那，眉头皱起，问道：
“你在里面干什么了？我本想最多两个月你就能出来，可你半年都不出现，我还以为你被饿死了！”
“半年？”悟空顿时愣住“我……不对啊，我应该只在里面待了几天啊，怎么可能有半年？”
菩提：“定境之中神念完全用于修炼，不知时间，你以为的几天，实际上已过去半年。这么长时间，你应该不止五气朝元，已经结丹了吧？”
悟空语气有些失落：“确实成丹了，还成了三颗丹，但最后伤了根基，可能不能再学内炼之法了……”
“废了？唉！好高骛远啊！常人只成一丹足矣，你竟耗费如此多精气成三丹！没死就不错了！”说着菩提的语气中已有几分怒意。
悟空见到菩提生气，低下头，小声解释道：“师父，我发现体内天生便有阴阳二气，因此第一次成丹后又尝试了两次，但在结第三枚丹的最后精气耗尽，伤了根基。”
菩提听了，面色微微缓和，走上前，左手扣住悟空脉门，闭目冥思，片刻后才开口：“我有个故人，他当年也如你一般得了一场造化，体内精气远胜别人，在结第二颗丹时，也是只差毫厘便可成功。他最终不愿功亏一篑，强行运功，结果遗祸不浅。可他天赋绝伦，又是情况特殊，门中长辈想方设法还是挽回了他的修为。明日我去问问他，看看能不能对你有帮助。”
悟空赶忙拜倒于地，道：“师父之恩，弟子没齿难忘！”
菩提刚想开口说话，突然面色剧变，一掌将悟空推向之前闭关所在的院子中，迅速关上了门。
悟空本来长跪于地，却莫名其妙被拍了出去，连门都被菩提关上了。他此时一头雾水，以为是师父还在生气。
正在不知所措之时，一句细若游丝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不要发出声响，有外人来此，千万不能被他发现！”
悟空第一反应不是那外人是谁，而是好奇这一句话，这句话他并不是听到的，而是“想”到的，就像是菩提把这句话印在了他的大脑中一样。
仔细回想上次菩提传音的情景，似乎也是这种感觉。只不过那时自己神念还未觉醒，感知能力弱，因此只是以为是听到的。
如此一来，那菩提与自己交流所使用的自然就是神念了，这倒也并不稀奇，长生诀便是以神念方式著成的，用其来交流自然也不在话下。
神念是心念力的体现，所谓心念力，便是心想事成。这种力量既显而易见却又玄妙难言。历史上也有一段与其有关的故事。
《史记》中曾记载，汉朝大将李广有一次外出打猎，误把一块石头当成了老虎，一箭射去，箭矢竟入石三分。等他发现那是石头之后，再去射箭，可无论用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将箭射入石中了。
李广身经百战，意志之坚不输修士。常人自然不需厮杀于战场，因此神念之功便可用于交谈。
文字是语言的产物，而文字却难以达到语言的表达效果，同理，语言是意识的产物，语言也无法精准的表达出心中所想。因此从科学角度来看，纯意识状态的交流是最高效也是最精准的，而神念便是这样的交流。
悟空内功虽废，心念力犹存，此时也不管菩提去见何人，只一心练习那种传音之法。练习的方法说来也奇怪，便是与天地沟通情感。
……
菩提关上门后，身形飘向空中，朝灵台方寸山外飞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俊俏的青年，看上去年仅三十有余，顶上无发。
菩提迎上去，鞠躬行礼道：“师兄。”
对面那人亦笑着回礼道：“师兄前来拜山了，希望师弟不要嫌弃。”
两人行礼姿势和后世揖礼略有不同，两掌相叠置于胸前，左手在前，两拇指翘起，这是秦朝以前才有的礼节，后来就有所改动了。
菩提也露出了微笑：“不敢不敢！若是师兄不嫌弃在下山门鄙陋，请入山中一叙。”
两人同路而行，入了山中。只是隐去身形，没有让众弟子察觉。
走在路上，对方突然开口道：“师弟这是领我去何处？”
菩提：“自然是祖师殿了。”
那人笑笑：“师弟，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不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实不相瞒，师兄这次来有要事相商，直接去师弟所居之地即可。”
菩提心中一跳，关系？他们两个的关系可远没有他说的那么好。按照规矩，去他人门中拜山，总要先去祖师殿中祭拜祖师，同时也是祭拜天地，以表尊敬。而灵台方寸山的祖师虽然就是两人的师父，但也应依礼数前去祖师殿跪拜。
像他们这样的人，已经活了几百岁，个个都是心思缜密之人，不会在言辞上有无心之失，这必然是故意的。此人表面上是想拉近关系，实则却是要给菩提一个下马威。
最为关键的是，两人相识已久，对方心中所想也都能猜得不离十。那人也一定清楚菩提会发现他的意图，也就是说，他要让菩提知道，我就是不尊敬你，也要让你知道我是故意不尊敬你，就算如此你也不能生气！
菩提心中明白，却也不动声色道：“师兄，请吧。”
……
悟空在院中将神念散于周围，至极远之处。投于天地之间，隐有所感，神念忽然波动了一下，触及一棵青草。
那波动是一个字，我。以神念之功传播意义，便是如此，与说话相类似，他刚刚便是在与草说话。虽然只是一个字，也是跨出了一大步。
这一个字，的确就是对草说的，在这个字的神念中，包含了对于“我”的解释，生命的概念，以及对此的思考。就算是个傻子，收到这一缕神念也能明白“我”的概念。只可惜草没有思想，也就无法理解了。
悟空正好无聊，又不敢出去，就看起了长生诀，他自然不能继续内炼，而外炼之法在这里也不合适，便选了一个自己能学的，蛰藏神气。
这也并非什么高深秘法，其实比神念传音更为易懂，但这也是人人必会的一项技能。在民间，它还有一种称呼，隐身术。
隐身是通俗的说法，分为隐形与隐神两部分，想要隐形需成仙之后蜕去凡胎才能做到，而隐神之法则是依靠神念而成。人的生机神气皆可利用神念而收敛，这样虽然站在你面前，你也会忽视这个人的存在。
悟空突然想起，在他穿越之前，遇见的那个年轻人，当时就如同瞬间变得耀眼一般，现在想来应该也是使用了蛰藏之法。
如此一来，那两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凡夫俗子，也许那木棍是什么宝物，引二人相争，误打误撞地让悟空来到这个世界，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为之，这就不得而知了。
……
“不可违师命，不可授道法，师弟，你说师父为什么要定这样的规矩呢？”那人踱步于内殿中，微笑着问道。
菩提正色道：“为师者，传道赐法，授业解惑，指点迷津；为徒者，立身中正，无悖人伦，无违师命，此为人纲。入空门之日起，此身便向佛法而生，顺天而行，自应不授道法，此为天道。师尊之言，并非规矩，实则天道人纲，立身之本。”
那人点了点头，眯起眼睛微笑道：“那若是有违于此，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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