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随风而去

  微微一叹，杨汝北牵起慕谦的手，轻笑着说道：“我们走吧，去里间。”
  慕谦的眼神却是难掩悲伤，任由他牵着自己，低头说道：“好。”
  毫不顾忌大殿内众人错愕的眼光，两人牵着手越过了他们，进到了庙堂后的里间。
  慕谦扶着杨汝北坐到床沿，杨汝北将蛊惑珠一手托起。
  杨汝北微微侧头，温柔地看向身旁的慕谦，“阿谦，我开始了。”
  慕谦低眉敛目，一滴晶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嗯。”
  杨汝北微微一笑，没再看他，眼睛微合，开始念起了咒语。
  这是他第二次念取蛊咒了，第一次，为了救心爱之人的性命；第二次，为了见心爱之人最后一面。
  第二次，亦是最后一次。
  杨汝北的额角沁出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过，滴落下来，庙内也渐渐传来了陆陆续续的叫喊声。
  慕谦不敢为他擦去那越来越多的汗珠，只怕会让他分神打断了他，使得前功尽弃。
  只能在一旁紧蹙双眉，坐立难安。
  庙中大殿内的众人纷纷哀嚎颤抖，县老爷算是最能忍得了，自己已是忍得辛苦，还在不断安慰鼓励众人不要放弃。
  渐渐的，有人的蛊虫从右手爬了出来，然后破开身体飞出了绿莹莹的小光点。
  接下来，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光点接连不断地飞了出来。
  很快，整个庙堂内都弥漫着蛊虫汁液腥臭难闻的气味。
  绿莹莹的小光点在空中稍一盘旋，便像是找到了方向，陆陆续续地向着里间飞去，涌入杨汝北手中的蛊惑珠内。
  从第一个小光点飞回的时候，杨汝北便猛地喷出了一口血。
  但是依旧口中不停，继续坚持念着咒语。
  慕谦看到他吐血本就是一惊，再看他的身体在床沿摇摇欲坠，连忙扶住他，眼泪夺眶而出，“阿北……”
  他多想说一句，停下吧，不要继续了。
  可是，他不能。
  杨汝北知晓慕谦是在担心自己，每当想要吐血时，他便稍停咒语，咬紧牙关，忍住一次次吐血的冲动。
  随着进入蛊惑珠的小绿点越来越多，整个珠子也恢复了莹莹绿光。
  而杨汝北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献血涌上喉头，他虽是咬紧了牙关，这血却延着嘴角不断流下，挡也挡不住了。
  慕谦哭着为他擦拭，可是这血就像是要流干似的，怎么也擦不净。
  慕谦无助而悲伤地呢喃着：“不要，不要……不要再流了……”
  泪如雨下。
  终于，最后一个小绿点飞进了蛊惑珠内。
  杨汝北停下念咒，深呼了一口气，嘴里的血却像忽然打开了阀门，流得更凶了。
  杨汝北瞬间脱了力，就要向后倒去。
  慕谦马上抱住他的肩膀，将其揽进怀里，哭着说道：“阿北，阿北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感觉轻松多了……”杨汝北贪恋地看向慕谦，有气无力地说着，“阿谦，我还有个心愿……咳……”
  看着献血不断地从嘴里涌出来，慕谦知道，杨汝北的生命在迅速流失。
  慕谦颤抖着将他嘴角的血擦了又擦，悲伤地说：“你说，我听着。”
  杨汝北抓住慕谦的衣袖，艰难的说道：“我死以后，阿谦便将我烧了吧……咳咳……寻一处，一处高山，将我送进风里……死后……我不想还困在王府的牢笼里，身不由己。”
  慕谦眼神悲戚，声音颤抖，“好，我答应你……”
  杨汝北的眼睛失了神，却依旧紧紧望向慕谦所在的方向，笑着说道：“阿谦……若我在风里，下一世是不是能早些寻到你？……趁你未娶妻生子……更早的……找到你……”
  抓着慕谦袖子的手倏地松开，落在一旁的床沿上，杨汝北说完最后一句话，终是合上了眼睛。
  慕谦终于崩溃，泣不成声，“阿北！……”
  慕谦颤抖着将杨汝北更紧地搂进怀里，小声呢喃道：“能的，你一定能的。你若是寻不到……下一世，我便在风里一直等你。”
  梦璃几人立于城隍庙后院，听到慕谦的哭喊便知杨汝北已经去了，默默转身离开。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
  几日后。
  剩余的蛊尸交给碧落处理完毕后，领南王杨震终于闻声赶回，全城大丧。
  而后，卫城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休整复苏。城中一下子少了两千余人，对于卫城来说，影响颇大，只怕要许多年才能恢复。
  醉香居，“清”字房。
  慕谦正向梦璃几人告别。
  慕谦：“梦璃姑娘、莫公子，此间事情已了，我准备离开了。”
  梦璃：“慕谦公子准备去北冥？”
  慕谦点点头，“嗯，经过这么多日，芸娘想必担心得急了。不过，我想先带阿北去苍峰，我答应过他要让他随风而去。”
  梦璃微微一笑，说道：“好，那我们就预祝慕谦公子，一路顺风。”
  莫问也一同说道：“一路保重。”
  慕谦颔首，“多谢。”
  说罢，转身离开。
  慕谦刚要迈出门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来。
  “慕谦公子，怎么了？”梦璃疑惑地问道。
  “我刚刚忘记了，这颗珠子就赠与姑娘吧。”
  慕谦从怀中拿出蛊惑珠，向梦璃递过去。
  梦璃面上微惊，连忙伸手推拒，摇头说道：“这可使不得，我不能收。”
  慕谦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颗珠子本就不是我的，留在我这里，我也无用。我只怕这珠子日后若是被恶人夺了去，造成什么后果，倒不如给了姑娘，也放心些。”
  梦璃眉头微皱，“这……”
  慕谦勾唇一笑：“梦璃姑娘不必多想，收下便是。”
  梦璃微微一叹，“那好吧。”这珠子放到慕谦手中，说不定真会给他带来灾祸，那倒真的非她所愿了。
  梦璃接过绿莹莹的蛊惑珠，收进怀中。从离开万妖坑，这是她得的第三颗珠子了，莫非，她和这些圆滚滚的东西有缘？
  慕谦告别几人，向北启程。
  （下一卷要来咯，对啦，我又差了几个字，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