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抄家闹剧
施步仁组织了一些自己认为信得过的社员参加抄家,胡进炎也通知了部分学生停课闹革命。老老少少五十多号人集中在生产队仓库门口的晒场。厉大守从中挑选了二十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让他们戴上印有驱虎豹黄字的红袖套,给他们布置了抄家搜查任务。社员们也不知道“驱虎豹”是什么玩意儿,都称他们为“红袖套”。不久红袖套上的字由“驱虎豹”改成了“红卫兵”,但韩桥人仍然叫它“红袖套”。
厉大守手提土喇叭进行鼓动,还没说几句话就破嗓了,很逗人,大家都笑了。施步仁接过土喇叭,嗓子一拉:“做什呢?敢笑司令?”在场的人谁也不敢吭气了,只有屋檐下的麻雀叽叽喳喳叫过不停。他把厉大守没说完的话鼓噪了一遍,在土喇叭旁边的人耳膜被震得疼。用土喇叭喊社员出工干活,一天不知要喊多少次,功夫练出来了,他是不会破嗓的!在他的鼓动下,群情激愤,高呼口号。这声音不说响彻云霄,起码韩桥大队十个生产队的人都能听到。
二十个红袖套走在最前列。第一个是旗手,手执黄字驱虎豹大红旗;第二个是锣手,鸣锣开道,每隔半分钟“咣”的敲一下,再喊一声“抄家啦”,让人不寒而栗。
从钱家园地主家抄出了解放前“佃户欠租久钱的明细帐”和解放后政府开具的“没收土地财产清单”。这可是“变天帐”啊!它激起了社员们的愤慨,调动了群众参与**运动的热情。
应声听到“咣……咣……”的破锣声,胆战心惊。他踮着脚尖向远处眺望,抄家的队伍像蛇似的,很长很长,在一面耷拉在旗竿上的红旗指引下,慢慢的向自家游来,他心中充满了担心和恐惧。唯恐那坛子和书籍被查抄,对既施暴力又耍手段的厉大守和施步仁充满了恐惧。
应声的家当除一张床还像个样子外,其它还真没有让人眼热的东西,能有什么可搜呢?
“好像是电报!”一个红袖套在应声枕头下搜出一张纸条交给施步仁说。
“哈哈哈,耿会民啊耿会民,你到了县城还逃不过我的手心。”施步仁得意的说。
厉大守在堂屋听到“电报”二字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他接过纸头一看,是耿会民给应声的汇款单。虽然有些扫兴,但他觉得这也是立功的机会,耿会民竟然敢资助敌特子女!
搜电台是件大事。三间房子里除了汇款单有些价值外,其它什么也没搜到,很扫兴。红袖套们把目光移到屋后。
大家把茅房围得水泄不通。茅房就是一间前高后低没有门面墙的矮房子。三面土墙,后墙很矮,约摸一米五高。房子正中是一个圆柱体的坑,俗称茅缸。它的直径和深度差不多,两米左右。四周和底部都贴着砖,既防坍塌又防渗漏。
坑口几乎被覆盖了。外侧接近门面处,在圆坑上方搁着茅缸座,这个座的旁边竖立着一捆稻草,这是大解擦拭屁股用的。过去用茅草,茅缸因此得名。后来人们发现稻草比茅草更柔软,遂慢慢的传承下来了。当然还有更特别的,就是用芦苇杆去了节破成两半,那叫干屁股实为刮屁股。
在圆坑的内侧圆口上,从不到一半的位置起,直至后墙约两米宽,与两个山头墙之间的长,构成一个矩形。矩形中间的茅缸缺口部分用过墙板准确的说是过坑板搭着,矩形地面和三面墙都贴着砖。矩形的外侧用两至三根木棍或毛竹拦着,俗称圈栏。这就是用来养猪的猪圈。在屋山头和茅缸之间形成左右两条通道供主人行走,一条用于喂猪食,一条用于扒猪屎。
奇怪的是,在猪圈屋山头墙上开了个只有猪能出入的小洞,洞里放些干草,冬天猪躺在里边御寒睡觉。这个别出心裁的洞引起了红袖套的高度重视,这不正是藏电台的好地方?施步仁想立头功,带着两个红袖套翻越圈栏,到小洞口查看。他们粗暴的动作把猪吓得乱窜乱跳,也许认为要宰它吧。不大的猪圈岂能容纳三个人一头猪?猪从他们的裤裆下钻来钻去,猪粪溅得他们满脸都是。施步仁急了,抡起棍子就打,猪被打得惨叫狂奔,只见猪逃命似的纵身翻越圈拦,扑通掉进了茅缸里,惨叫声骤然消失。
“我的猪,我的猪……”应声哭着喊着。
猪在半茅缸的粪水里挣扎,臭气冲天,在场的几十号人都捂着鼻子,没有一个人去救猪。也许是因为臭,也许是因为太深够不着,也许是因为害怕厉大守和施步仁的淫威……可是他们谁都知道这一头猪对于应声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么大的动静邻居伯伯何水波怕应声出事,便赶了过来。一见此状,他就掀掉茅缸座跳进茅缸,从猪肚皮下把猪托起,应声揪住猪两只耳朵死劲向上拉,水波顶着猪屁股使劲向上推,猪为活命似乎很配合,好不容把猪救了上来。猪显得很乖,趴在圈里直哆嗦。
施步仁强忍着熏鼻呛人的粪臭,蹬在洞口找电台,洞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扑鼻的猪屎臭,他用棍子在里边捣来捣去,感觉空荡荡的。
“走,走!为什呢这么傻呀?”他对另外两个红袖套说。
洞口外边搭了一个与洞相连的猪窝,是个密不透风的个小屋披。三人急不可耐的把猪窝顶掀开,瞧,那有什么电台,只有一堆猪屎!唉,这么简单的事却费了那么多周折!
红袖套们把找电台的希望寄托在草菑上。他们已经没有什么耐心啦,“一二三……”二十多人齐声喊,草菑的上半截被推倒了。
应声站在一旁十分紧张,两个小拳头都攥出了汗,心中在暗暗的祈祷保住坛子保住书……
忽然一阵旋风亦似龙卷风,韩桥这里每年都刮这样的风。怪风把麦穰草鼓上了天,头顶上的一片蓝天倾刻间被一片黄幕笼罩,天暗了下来。风在不停的吹,不少麦穰草被吹洒在江海河里,蜿蜒的翠龙被蒙上了一层阴影……
红袖套们已失去了找电台的信心,厉大守踱来踱去,心里在犯滴咕,电台在哪儿呢?两个大情报员,岂能没有电台?
“有情况!”胡进炎在草菑底下拾了一个长长的像蚕茧那么大的怪物兴奋的叫起来。厉大守接过怪物看了看,也不知道是啥,但他确信这怪物与电台没有关系。他看了大家已丧失信心,为了鼓舞士气,他举起怪物大声喊:“有情况,抓紧搜!”
胡进炎人虽小,但也想捞个大功,便在捡怪物的地方深入的找起来。突然一条粗大的竹叶青毒蛇蹿出来狠狠的咬伤了胡进炎手臂,两个蛇齿咬的孔分明可见,还渗着血。他哭叫起来……
而站在一旁的柳梢,看了胡进炎被蛇咬的一幕,直发抖。那天夜里她光着身子在麦穰草里与施步仁鬼混,如果蛇钻出来会咬她哪个部位?听老人说,有个女人在玉米地里小解,一条蛇游来钻进了女人的下身……她不敢想。施步仁也许也在想这件事,看着呆呆的柳梢,献殷勤的轻轻的说:“不怕!有我呢!”
那怪物原来是一个蛇蛋,侵犯了母蛇的孩子,蛇岂能不奋力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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