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赴宴

  莫诚被赤臂阿七逼得极紧,烦闷不已,索性回到屋中将房门一关,兀自静心吐纳起来。赤臂阿七倒是个倔性子,跟着在莫诚房前盘膝而坐,过了一夜,二人再无半句言语交流。
  到了第二日,直到晚风习习,夕阳如丹。赤臂阿七再也端坐不住,却又不敢敲门,怕惹得莫诚不快,更加不愿跟自己走,急的在莫诚门前来回踱步。
  “吱呀”一声,莫诚打开门笑道:“你还在呐……”
  赤臂阿七见莫诚身着狴犴服,腰悬酒葫芦与配件,一副大要出门的样子,面容一舒,操着大陈话生硬地道:“快些走,日要落,我头没……”
  莫诚大笑,学着他地话道:“不得急,豆腐热,吃不下。”那赤臂阿七眼见太阳快要落山,顾不得与莫诚调笑,扯起莫诚袖子便往门外奔去。
  “好身法!”赤臂阿七攀上他袖来,莫诚知他无加害之意,并未阻止,却见他步履轻盈,行走如飞,轻功造诣不俗。遂玩心大起,与他比起脚力来。
  星罗奇步虽奇速绝伦,但极耗真气,非长途奔驰之身法。如今莫诚已入橙云境,气息充沛,较之前大为不同。一口气提来,即使不用星罗奇步,其速亦不输于赤臂阿七。
  二人并肩疾走,一个粗狂彪悍,骁勇精进,一个清逸绝尘,风鼓大袖,倒也十分豪气洒脱。
  约摸盏茶功夫,二人奔至宋王府前,赤臂阿七乃西域武士,素来仰慕强者,见莫诚气息平和,面色如常,不由得对莫诚另眼相看,神情愈加恭敬起来。
  待引得莫诚进了宋王府,一路穿回廊,绕假山,走了好长一段路。但见王府四处悬灯结彩,碧瓦朱甍,丹楹刻桷,雕栏画栋,端的富丽堂皇,莫诚只看得眼儿都花了。赤臂阿七将莫诚带到一处正堂前,旋即止步,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请”字。
  却见这地上铺着一张巨大的描花锦绣毯,踩上去线厚丝多,隔着靴子还传来一阵柔和的暖意。莫诚哪里见过这般气派的景象,生怕自己的靴子将这名贵的地毯踩脏了,站在上面迟疑不决,不敢再迈进一步。
  厅中走来一富贵人物,笑语相迎道:“莫少侠莅临敝府,本王有失远迎,勿要责怪则个。”言笑晏晏,亲昵的攀着莫诚的右手,将他引进堂中。
  宋王如此殷勤,激得莫诚浑身冷颤,心中暗道:“非奸即盗……非奸即盗也!”
  这厅堂甚是宽广,却只设了三只长方席案。当头一席上,坐着一位珠玉少年,此人便是大陈四皇子,梁王陈天机。那日在齐王府上,莫诚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梁王见到莫诚,亦是一惊,笑道:“二哥,这人便是手刃高齐天的莫诚么?我好像见过他……嘿……你还记得我么?”
  莫诚微微一笑,拱手礼道:“群英卫天字堂莫诚,见过梁王殿下。”
  “听说高齐天是青空境的高手,你是怎么将他击杀的,能和我说说么?”近日坊间已将莫诚传得神乎其神,梁王天真烂漫,对其事迹大感兴趣。
  宋王哈哈一笑道:“四弟先莫急,待我向各位引荐一番……”旋即拉着莫诚往东面走去,满面堆欢,向莫诚引荐道:“莫少侠,这二位便是护龙卫新任正副指挥使,徐无病徐先生与屠归流屠副指挥使。”
  三人互相行了一礼,宋王又拉着莫诚往西面去,伸手一张,向着司马垂道:“这位便是司马垂先生,想必二位已曾打过照面啦……”
  莫诚暗自诧异:“想不到他竟然也来了……”
  司马垂神色如水,依旧淡淡,见到莫诚只是微微点头,当作一礼。
  宋王指着司马垂身边空位道:“敝府狭小,还请莫少侠屈尊就坐。”莫诚点了点头,客随主便,在司马垂右手边坐下,与其共一席。
  司马垂却置若罔闻,理也不理,兀自品茗,神情冷淡,似从未见过莫诚一般。
  宋王见来人皆已就坐,伸出掌来轻拍了两下。登时丝竹之乐大起,从殿外走来几位衣着华丽,颇有姝色的侍女来,手中端着几盘碟子,粉面含羞,轻轻巧巧的将瓷碟摆于席案之上。
  莫诚与赤臂阿七斗了一天的倔性,粒米未进,此时闻着盘中散发出沁人香气,不禁让他食指大动。定睛看来,却失望不已,原来盘中只盛着五只烤炙的鹅掌,每只掌上中心上,还嵌有一颗剥好的荔枝。
  自忖:“这宋王也忒个小气,这么些小玩意儿,岂能饱腹。只不过时近深秋,宋王府中竟还存有荔枝这等盛夏珍果,不知用的何法。”
  对面屠归流见碟中事物,惊诧不已,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急忙离席跪拜在地:“属下何德何能,竟得王爷如此厚爱!”
  梁王奇道:“不就是一碟烤鹅掌么?你跪个什么劲?”
  屠归流摇头道:“梁王殿下有所不知,此菜名曰‘掌上明珠’,制法颇为不易,这菜每年只有待王爷生辰时才得一见,且只赐予府内功勋之臣。据属下所知,唯有侍奉王爷三十年的萧管家曾品过此菜。”
  梁王笑着向宋王道:“原来此菜还有这般来历,二哥,这菜怎么做,您也教一教我,我也学上一学。”
  宋王笑而不语,眉头一扬,甚有得意之色。侍奉在一旁的萧管家回道:“回梁王殿下,这菜确实与众不同。就拿这鹅来说,先得选取趾蹼肥厚的兴陵一品天府幼鹅,将鹿茸、茯苓、雪莲碾碎,伴以高粱为饲料,养至出栏。”
  “待要烹制前半月,每日再灌以桂皮、花椒、孜然、茴香等秘制花雕香酒,以增奇香。乃采用活炙法,驱鹅于炽炭之上,环奔数周,待鹅掌炙出香味来,其精华皆萃于鹅掌之上,只取其两物,全鹅可弃也。最后再佐以剥好的荔枝,此菜方成。”
  陈天机听得制法如此复杂,不由得咋舌:“乖乖,这般麻烦,你说了我也记不住啊。”遂挟起一只鹅掌往嘴里送,顿觉芳甘脆美,异香醉人,赞叹道:“二哥,还是你会享受,和你这道菜比起来,我梁王府吃食简直是喂猪的。”
  “四弟说笑了,本王也托借各位贵客的福,这才得以一品,来来来……各位贵客切莫客气,请动筷吧……”
  方才听萧管家一言,虽感烹制之法颇为残忍,但莫诚早已肚饿,三下五除二便将盘中五只鹅掌吞入腹中。其味颇为不俗,却食不饱腹,反而愈加饥饿困顿。
  而屠归流这么一满嘴粗言鄙语的大汉,此时双手捧起一只鹅掌,细嚼慢品,若新妇入门一般,淑丽端庄,哪似莫诚这般狼吞虎咽。
  而徐无病吃了一只便停箸,一副身乏体虚的模样,似受不住鹅掌之内的药力,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司马垂依旧视若无睹,不动一筷。斜睨见莫诚吃相粗糙,不由得皱眉,将面前小碟往莫诚处一挪。莫诚亦不客气,道了声“多谢”,继而大快朵颐起来。
  宋王瞧见司马垂举动,随即关切道:“司马先生不爱食此物么?”
  司马垂道:“人心不同,各如其面,何况嗜好乎?宋王之所爱,非吾所爱也……”
  “如此……是本王考虑不周了。”宋王付之一笑,丝毫不以为忤,旋即又轻拍了两掌,唤人端出第二碟菜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