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羞赧

  千秋宴亦被这香气激得垂涎欲滴,抹着嘴道:“那当然好吃,你道是一般俗物么?”边说边伸出手来,偷偷从盘中夹起一块咬在嘴里,闭着眼睛慢慢品道:“今个用的是那野猪肋下精肉,用掌力拍碎了里头肉筋儿,嗯……肉脂香溢,下边那块可用的是后臀处的那块膘肉?”
  莫诚一听,甚觉有理,此物确如千秋宴所说,是用两块不同的肉饼夹在一起,再用蛋汁和糯米粉包裹炸制而成。
  千暮雪见阿爹还似顽童模样,并不着恼,笑道:“阿雪今天做得有些不同,阿爹可尝出来了?”
  “那我得再吃得一块……”千秋宴趁机又捏起一块,“咔嚓”一声,惊道:“这俩样肉,似乎还用鸡汤蒸过?”
  千暮雪拍手笑道:“阿爹可说对了,我将肋下精肉与后臀膘肉用掌先拍柔了,再用小针戳了许多小口子,切成片状,上笼用鸡汤蒸了小半会儿,中间夹了片青瓜,最后包上蛋粉浆子,伴着鸡油炸了。”
  “是了……是了……还有青瓜,怪不得甘甜清爽,丰腴不腻!”千秋宴点着头大赞道。
  “我怕莫哥哥吃的太过荤腥,于伤不好,所以先用鸡汤吊着把油先沥出了些,夹上一片青瓜吃,再好不过……莫哥哥,你爱吃么?”千暮雪蹲在地上,捧着小脸儿,一双星眼若灿,望着莫诚,熠熠生彩。
  “好吃……好吃……”见千暮雪正痴痴的望着自己,莫诚心中一荡,悄悄侧过身去,吞吞吐吐的道。
  “阿雪再喂你一块不好不好……”千暮雪自幼与千秋宴在这“逍遥居”中相依为命,平时绝无外人来扰。她生性活泼,天真烂漫,屋中多了一客,不由得欣喜无比。何况此人还是由自己救起,于是对莫诚便多了几分好感,似把他当做亲人一般,别无他念。
  千秋宴却比千暮雪要懂事故一些,见莫诚扭捏不安,笑道:“这小子怕羞,还是让阿爹来喂好啦……”
  千暮雪将头一歪,天真烂漫地问道:“为何阿雪喂莫哥哥便要害羞了,莫哥哥是怕了阿雪么?”
  千秋宴哈哈大笑,心道:“你这小子也就嘴上敢逞能,胆子忒小!”继而又对自家女儿道:“知羞则知耻,知耻则后勇。这小子初来乍到,还不习惯,我和这小子说会儿话吧。”
  千暮雪嫣然一笑,收拾好小篮子便告退了。见人已远去,千秋宴用脚踢了踢莫诚的后背,白了他一眼,笑道:“孬货,你这芝麻胆子以后怎的去追女孩子,真想打一辈子光棍么?”
  “我哪敢打阿雪姑娘的主意,我怕前辈阉了我……”莫诚侧过身来,撇着嘴道。
  千秋宴嘿嘿一笑,不以为意,道:“你口里花花,心眼儿倒挺良正,老子识人无数,看得出来。我家阿雪天真无邪,家里从未来过别人,对你好奇一些,你却有意回避,倒像条汉子。”
  莫诚羞涩道:“在下茕茕孑立惯了,是不知该如何与女孩子打交道罢了。”
  千秋宴凝视窗外,穆然道:“小子,你信命不信?”
  这话问得莫诚一怔,早前张大牙似也问过同样问题,莫诚被其凌然豪气所触,感慨不已,如今又被千秋宴问来,不知其意,疑惑道:“前辈为何有此一问?”
  “无事……只是老之将至,常常问自己罢了。”继而思索良久,又对莫诚道:“小子,你很会用剑么?”
  莫诚谦虚道:“在下曾得一些机缘,学了一套剑法。”
  “是了,你接引门是不会用剑的……”千秋宴双眼微迷,似做了重大决定一般,脸上不再有戏谑之色,只听他道:“小子,我受你接引门恩惠颇多,老子教你一套‘酒狂’武意如何?”
  “武意?”莫诚从未听人说过,武学划分还有武意一说,不免惊异。
  “武者,气、技、意也。三者缺一不可。气乃是武者立身之本,底气扎实,驰骋江湖,方有资本,这才有了‘七色境’之分。技乃是武者扬名之术,气以良技因势利导之,方显出威力来。至于武者之意,失传良久,今人所知甚少,却不可不察。”
  莫诚回想起自己已初触剑意,同样之技,意有高低,使出来的威力大有不同,遂大感有理。
  “老子半生醉饮,倒领悟出一套‘武意’的法门来,名曰‘酒狂’,你小子脾气与老子相合,等你好了,倒可传你。”千秋宴傲然道。
  如今剑术虽有小成,但若要报的大仇,提升武艺定然是头等大事。莫诚当即会意,恭敬道:“有劳前辈传意了……”
  确如千秋宴所说,自己体内的金色气息甚是神奇,竟有自愈功效。过了半月,莫诚伤势果真痊愈,完好如初,愈发觉得神妙。
  是日,千秋宴将他带到屋后一片竹林中,暖风和煦,吹得竹林是时不时若醉酒般摇摆,竹影婆娑,“沙沙”作响,教人心中大感舒畅。千秋宴道:“小子,除了剑之外,你还会别的什么功夫么?”
  莫诚直言道:“在下还会一套拳法。”
  千秋宴令道:“你使来让老子瞧瞧……”
  “是……”依得他言,莫诚便将那套“七杀拳”打来,此时境界与临敌经验与初时大为不同,一套拳法打完,倒也拳风凌厉,虎虎生威,自有一派模样。
  这套“七杀拳”本就不入流,千秋宴见多识广,粗略看了几眼,见其破绽百出,该收时却放,该放时却收,招式甚是低劣,旋即露出一副鄙夷之色,大瞧不起,啐道:“你这猫挠爪子,也配叫拳法?”
  “还请前辈指教……”莫诚拱手礼道。千秋宴却也不言语,兀自拔下一株狗尾巴草,朝莫诚勾了勾手道:“再用你那小猫挠脸拳攻来试试……”
  “得罪了……”莫诚身形一动,一招“杀气凌然”向千秋宴胸口袭去,此招为一重拳,甚无变化,讲究以力破万法,眼见拳风凌冽,千秋宴神色不屑,举着狗尾巴草往莫诚拳背处一拂,莫诚顿被一道劲力牵引,一拳击空。
  莫诚心中不甘,左拳又朝千秋宴后背打来,千秋宴似早已看破,亦不转身,将狗尾巴草往身后一扫,正好打在莫诚左手腕上,“啪”的一声,腕上多了一条细细的红印。莫诚心中大骇,惊道:“若用的别的兵器,左手这般便废了……”
  事已至此,莫诚来不及多想,当下变化招式,双膝微曲,右手一记勾拳,欲袭向千秋宴喉头处,此招“生杀予夺”极为狠辣,千秋宴观其来势,啐道:“什么狗屁玩意儿……”“啪”的一声,莫诚鼻梁又被那狗尾巴草扫中,登时疼得眼泪鼻涕直流,头晕目眩,劲力一软,拳招自动消了。
  千秋宴正色道:“拳出无意,看似刚猛,其实软了吧唧,连个娘们都不如,你再看好了……”
  莫诚退到一旁,见千秋宴双膝微曲,对着一丛细竹,挥出一记勾拳,莫诚大惊,这不正是刚刚所使的“生杀予夺”么?却见千秋宴拳势慢慢悠悠,好好一记勾拳,被他打来,东倒西歪,不成体统。莫诚寻思:“就这力道,又能奈那丛细竹如何。”
  谁知“咻”的一声,拳碰竹身,竟托着那丛细竹连根拔起,继而“嘭嘭”两响,那丛细竹在半空中似被利器削断了一般,齐齐断成两截。
  千秋宴转过身来,笑道:“你这猫挠爪子,被我使来,却又如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