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论情

  莫诚入世不久,对情爱之事一无所知,但见千秋宴额间满是愁情皱,时而饮酒高歌,时而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来,情根深种,又不知该如何开导,只得静静聆听。
  谁知千秋宴却恼道:“你这蠢货,怎的又不言语啦?”莫诚笑道:“我师父曾说,世间有三样事最是无聊。一是吹牛,二是追悔,三是痴情。”
  “呸呸呸……牛鼻子说的话算个屁!他一老光棍,懂个甚?”被莫诚这么一说,千秋宴似被这话戳中了心中痛处,跳起脚来大骂道。
  见他对师父不敬,莫诚心中亦是来气,遂冷笑道:“我以为前辈饮酒,单纯只是一个爱好而已,如今想来,我却是高看你了。前辈因痴人而痴酒,借以痴酒而忘所痴之人,因此放荡不羁,无法无天,在自个儿家连衣服都不穿,我原以为前辈是道法自然,心中还有些许敬佩,没想到……”
  千秋宴听得饶有兴致,见莫诚一顿,似有顾忌,随即笑道:“无妨……你且继续说来……”莫诚斜眼一瞟,继续道:“没想到前辈只是因求人不得,凭酒孟浪,惺惺作态,顾盼人怜罢了……”
  千秋宴听闻,不但不怒,反而一喜,坐下来抚着莫诚的手大笑道:“好小子,这话说的痛快,热辣辣的让老子出了一身汗,酒也醒了一半。但是你说的话,我只信得一半,另一半你说了不作数。”
  莫诚眉头一皱,道:“前辈这话说得奇怪,既然让您觉得痛快,为何却又信不得呢?”
  “酒是穿肠毒,情是刻骨伤,以酒销忧,无异于缘木求鱼,怎么解都解不得,老子喝酒的确是像你所说的那般惺惺作态了。另一半不作数,是因为你这小子无情无怨,无牵无挂,因此大言不惭,说得轻巧。假若有一天,你也和老子一样,心中有一人时常记挂着,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那般揪心蚀骨地滋味,你若能忍着,不以酒销忧,老子便叫你一声祖宗……”
  千秋宴说得唾沫横飞,莫诚往远处挪了挪身子,翻着白眼道:“在下才不和你赌这个,成您祖宗,我可不敢当,占你便宜反倒成那千年死人了,还得防着您盗我墓去。”
  千秋宴哈哈大笑,箕踞而坐,****暴露无遗,姿势极为不雅。莫诚尴尬道:“前辈还是找条裤子穿上吧,您那玩意儿实在有碍观瞻。”千秋宴不屑道:“你懂什么,老子这叫物我两相忘,你看我一身赤条条,其实老子穿得比谁都周正。吾心即礼,岂曰无衣?”
  “若真如此,您怎不让阿雪姑娘也和你一副模样,大家坦诚相见岂不更好?”几番唇舌下来,莫诚颇感有趣,胆子一大,遂也口无遮拦起来。
  “阿雪不行,这丫头悟性太差,还达不到我这境界,一般俗人还是穿着衣服好。”千秋宴顺口一说,并未发现莫诚话中玄机,过了一会,越想越不对,登时明白过来,随即瞠目怒道:“臭小子,竟敢打老子女儿主意,信不信老子阉了你!”
  莫诚丝毫不惧,反倒乐出声来,道:“哈哈……在下哪有这般胆子……前辈境界高深,在下可仰慕得紧。阿雪姑娘境界不行,但前辈几番话下来,在下似乎也顿悟了些道理,境界瞬间高了些。干脆我也把这绷带拆了,和前辈一般无拘无束,保若赤子,您道如何?”
  见莫诚话中屡次不怀好意,怎会不知他的心思,千暮雪可是他心头宝,被他一激,顿时妥协道:“狗日的,别的不学好,想在阿雪面前耍起流氓,没门!老子怕了你,这就穿衣服去!行了吧……”
  千秋宴果真回内屋换了身褐袍出来,莫诚“奸计”得逞,旋即放声大笑。
  “莫哥哥,你笑什么呀?”千暮雪提着一篮子款款而来,好奇地问道。
  “哈哈……我笑……”莫诚正欲作答,突然从篮子中闻到一股奇香,直教人食欲大增。千秋宴刚想伸出手去接,千暮雪眉间似有嗔意,右手执筷,向他右腕关节处点去,千秋宴见势将手一缩,心中不甘,反手一旋,快速将她手中一根筷子夺下,咬在嘴中告饶道:“好阿雪,阿爹真的饿啦……”
  这父女几招下来,出手快捷无比,均是极高明的“小擒拿”功夫。莫诚兀自在心中比划推演了一阵,暗赞道:“刚才千前辈反手夺筷那一招,似用上了七八种变化,诡异莫测,若是换我,说不定两只筷子均要被他夺了去。”
  千暮雪将篮子往桌上一放,笑道:“阿爹要是把酒戒了,您想吃什么,阿雪都给你做……”千秋宴旋即大喜,右手指天道:“阿爹这就把酒戒了……我对天发誓……”
  “咯咯……”千暮雪噗嗤一笑。其明媚若梨花簌簌,落如镜湖之中,泛起涟漪阵阵,娇艳欲滴,莫诚见之一痴,只听她又笑道:“阿爹是不是又要说,戒酒是大事,要让阿雪备上一桌好菜来敬神。”
  “是了是了……正是如此……”千秋宴频频点头,甚是欣喜。千暮雪憋嘴嗔道:“阿雪再也不上阿爹的当了……上回阿爹也说要戒酒,结果让阿雪准备了一桌好菜。可您却将这敬神的贡品全下了自己肚里,还喝的酩酊大醉,是也不是……”
  “呃……有这回事么,我怎的不记得了?”千秋宴老脸一红,心中含羞,却厚着脸皮不认账。千暮雪悠悠念道:“天生我老千,酒瘾大无边,喝完就反悔,怕甚贼老天……这首打油诗可是阿爹你作的?”
  “嘿嘿……阿爹才华横溢,这首诗粗鄙不堪,狗屁不通,一看就不是我作的,阿雪定是记错了……”千秋宴讪笑道,抵死不认。
  千暮雪冷哼了一声,将篮子一提饶过了他去,不再睬他。弯腰蹲在莫诚旁边,将鬓边一束垂发挽在耳后,从篮中取出三碟小菜摆放轻轻摆放在地上,继而柔声对莫诚道:“莫哥哥,你伤未痊愈,让阿雪喂你吧……”
  千秋宴横身一栏,大声阻道:“这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尽爱打些歪主意,我看饿死他算啦……”
  千暮雪似没听见般,夹起一块方方正正,炸的金黄的小酥肉,对着莫诚哄道:“莫哥哥,来……张嘴……啊……”
  见千秋宴吃瘪,莫诚得意的将那块酥肉含在嘴里,轻轻一咬,登时脂香四溢,甘美无比。
  莫诚不禁精神大振,细细一品,只觉得此物外表酥脆,其内却柔嫩非常,肉汁饱满,一波一波的竟在口中爆裂开来,待贪婪的将此物咽下后,顿时睁大着眼睛,颤声道:“这……这……是什么?怎的如此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