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坠崖

  莫诚听风云际说得莫名其妙,不由皱起了眉头,对饮了一口酒道:“在下入群英卫时间不久,风队长只待我如弟弟一般,风兄莫再调戏在下了。”
  风云际低下头去,瞥见莫诚右腰上还系着一只酒葫芦,模样丑陋,年月陈旧,与莫诚潇洒绝尘的气质毫不般配,遂笑道:“莫兄可愿将那葫芦赠我?”
  莫诚轻轻一笑,摸着葫芦道:“这葫芦是在下一故友遗物,风兄若还相中我身上别的什么,尽管要去,只是这葫芦,在下是极舍不得的。”
  风云际拍手笑道:“是了,莫兄身上那柄佩剑,正是介桥兄的遗物,我家小妹都愿送给你,你还当她仅仅是对你一般情谊么?”
  莫诚心中一惊,他对风潇潇仅有同僚之谊,下属之敬,顶多愿把她当成知心好友一般。若真是向风云际所说的那样,这柄剑是万万不能要的了。
  见莫诚脸上尽是踟蹰之意,风云际暗知说错了话,将脑门一拍,举着酒坛道:“别管其他的了,咱们喝酒……”
  莫诚将他手中酒坛一按,正色道:“风兄今个不把话说清楚,这酒在下可喝不进了。”
  风云际默然将酒坛放置一旁,望着远山喃喃道:“介桥哥俊逸洒脱,小妹与他素有情义。六年前,介桥哥代表我青龙门出席藏兵山庄七年一度的鉴兵大会。”
  见莫诚一脸疑惑之色,风云际解释道:“鉴兵大会乃是江湖盛事,每隔七年,藏兵山庄欧阳庄主便会广发鉴兵帖,邀请江湖上赤霞境以下的青年俊杰。大家以武会友,互相切磋,优胜者便可得到藏兵山庄的一件名器。”
  联想到江介桥因此事身故,莫诚不禁思疑:“就为了一件兵器,犯得着连命都不要了么?”
  风云际似看破莫诚心中所想,便道:“莫兄可别把此事小瞧了,一来,藏兵山庄可借此会永固其江湖地位;二来,江湖十大门派又可借此摸清彼此年轻一代实力。所以鉴兵帖一发,应者云集,谁都想在此会上一展头角,扬名立万。夺取名器事小,名扬江湖事大。”
  风云际顿了一顿,继续道:“小妹那时年方二八,青春妙龄,知介桥哥要去参会,便胡搅蛮缠,要跟着一块儿去。介桥哥抵她不过,只好带着她一起。与会那天,介桥哥不惜代价,夺下了此剑,也正因此身故。”
  风云际举起酒坛,往地上撒了一圈,仰天长叹,慨然道:“青龙门谁都知道,介桥哥从不用剑,舍身夺剑,却是为了谁呀……唉……介桥哥临死前,把这柄剑赠给了小妹,只因为小妹说她喜欢拔剑时候,‘咚咚’的声音。”
  莫诚感慨万端,寻思:“这介桥兄对风队长果真是情深义重,向来风队长对介桥兄也是如此。可惜英年早逝,空留佳人独梦,唉……”
  风云际又道:“小妹放着青龙门堂堂大小姐不做,偏要去群英卫当差,莫兄你可知为了何故?”
  “为了……替介桥兄报仇?”莫诚锦心绣肠,岂可不知。风潇潇定也是存了与自己一样的念头,借群英卫天下情报,找出当年暗算江介桥的元凶来。
  风云际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当年介桥兄本已在擂台将那厮击败,可那厮竟好生歹毒,趁介桥兄将他扶起时,暗中以‘摧心蚀骨掌’偷袭,介桥兄这才……”
  “什么?摧心蚀骨掌!”莫诚猛然一惊,想起应龙门父子折磨自己的手段,不正就是“蚀骨掌”么,连忙问道:“风兄,这摧心蚀骨掌与蚀骨掌有何关联。”
  “哦?莫兄也听说过此路掌法么?曾听我爹说过,这摧心蚀骨掌分‘摧心’和‘蚀骨’两股掌力。若要练成,确要先习得摧心掌和蚀骨掌来,最后再将两种掌力合二为一,终成摧心蚀骨掌。
  传说练习这种掌法,须以一百零八名活人为试炼,这才能以掌力摸清人体血脉骨骼,淬炼力道,若同中摧心和蚀骨两种掌力,就算是神仙下凡也以难救得。因此这种掌法极是阴险毒辣,为江湖正派人士所不齿,实乃江湖禁术。练此道者,人人得而诛之。”
  “修炼此邪功竟要以活人为试炼,好生残忍,他奶奶个腿的!”若无秦轻语及时相救,莫诚恐怕早就见了阎王了,念此痛处,莫诚愤然捶地,兀自骂道。
  突然心中一凛,又想:“既然此掌法是江湖禁术,所知者不过寥寥,那击杀介桥兄之人必与霍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下急问道:“风兄,那队长可寻着了凶手?”
  风云际摇头一叹:“那厮知青龙门势大,从此便遁迹江湖,了无音讯。即使是群英卫之情报网罗天下,恐怕也断难寻到一个平白消失的人,否则这五年多来,小妹早就回家了。”
  莫诚懊恼道:“可惜……可惜……”
  风云际奇道:“莫兄可惜什么?”莫诚知说漏了嘴,连忙补道:“可惜了介桥兄与队长一段姻缘。”
  风云际点头称道:“是呀,介桥兄若在世,小妹怕是早许了他。”眼望落日即将湮迹,崖下雾气渐浓,风云际怅然道:“介桥兄的骨灰,便从这断俗崖上洒下,愿兄在天之灵,保佑小妹平安顺达……”说罢,将酒坛往空中一掷,脸上一片悲凉之色。
  莫诚安慰道:“队长吉人天相,莫诚定会竭尽全力,帮助队长早日寻得凶手来。”其中瓜葛即已理清,莫诚心中大起了同仇敌忾之意,亦将手中酒坛抛下崖去,以敬江介桥之灵。
  夜色将近,风云际起身笑道道:“莫兄,咱们回去吧,我们家贝娘怕是……”突然,风云际顿感头痛欲裂,旋即站立不稳,又跌坐在地。莫诚大惊,连忙将他扶住,只听得风云际大喊了一声,抱头在地上打起滚来。
  这升龙台上,四周并无草木格挡,下边就是万丈绝壁,若掉落下去,哪还有命活。莫诚连忙将他扶坐起来,牢牢将他肩膀钳住,连声问道:“风兄,你这是怎么了?”
  风云际疼得面目狰狞,摇头不止,大喊道:“不……贝娘……不……”莫诚心中忧忌,生怕他犯病冲下崖去,住他的腰间将他扶起,忙道:“风兄,咱先离开这,我带你去看大夫……”
  风云际扶着额头,豆大的冷汗已将他鬓发沾湿,顺着脸颊流下,滴在衣衽上,面色苍白,眼神空洞,精神涣散。莫诚当他有癔症,忙将他扶下升龙台去。
  走了两步,风云际脚步一滞,摸了摸身上,气息虚弱地道:“莫兄……贝娘送给我的玉佩……怕是落在台上了。”莫诚道:“无妨,风兄你站着别动,我去替你取来……”
  莫诚返身台上,见丈方青石上空空如也,哪有什么玉佩,正欲回头相告,登时背上似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莫诚心无防备,受力前扑,双脚踏空,从断俗崖上坠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