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雌雄
夜色渐深，窗外面已是月白风清，静谧悠然。“砰”的一声，莫诚房门又被踢开。听得响声，莫诚陡然睁目，借着月色见一消瘦男子向自己欺近，旋即大惊，立马拔出身边佩剑“击鼓”，寒光一现，直向那人胸口刺去。
只听“呀”的一声，莫诚觉得此声音似曾相识，当下将剑尖一偏，在那人咽喉半寸处停了下来。此一放一收，比起之前动作要畅快舒逸了不少，确是剑境小成之相。莫诚沉声道：“你是何人？”
“臭小子，竟敢剑指老娘！”那男子惊叫起来，音调却婉转细腻，竟是个女子声音。那人趁莫诚疑惑之际，拍开架在脖子上的长剑，掏出一个火折，将屋子油灯点亮，莫诚细细一瞅，这人不是风潇潇还是谁。
只不过她换下了狴犴服，着了一身男子儒衫，裹胸束发，嘴上还贴了两撇八字小胡，她脸颊消瘦，高鼻薄唇，倒像极了一位风流飒爽的书生。只不过此时的她却甚是气恼，眉头紧缩，双目含怒，银牙紧咬，正狠狠地注视着莫诚。
莫诚将剑一收，心中大惑，好奇地道：“队长，你穿成这副样子做什么？”
“说了晚上要带你去个地方。”接着把手上的包裹朝莫诚一扔，道：“你快把这身衣服换上，待会跟我走。”
莫诚打开包裹，见里面装着的是和风潇潇穿着一般的儒衫，纶巾折扇一应俱全。心中更是纳闷：“这狴犴服还未穿热，又让我换套衣服，这是想让我装书生考功名去么？”
风潇潇背过身去，却并未要出房间的意思，只听她道：“你换你的衣服，老娘不回头便是……”语气决然，竟容不得莫诚拒绝。莫诚只得暗叹了一口气，以极快的速度换起衣服来。
过了一会，风潇潇听到身后已无动静，知他已整装好，便转过身来，见莫诚一副俊朗书生的模样，欣许的点了点头，拍着莫诚的胸脯，粗起嗓子扮作男音调笑道：“莫兄，你生得倒很结实嘛。”
莫诚不知风潇潇要搞什么名堂，见她装腔作势，如老生唱戏一般，不由得哭笑不得。她的腿甚是修长，自己只不过比风潇潇高出了半个头，她气质又极为英武，走做一块儿，旁人不知其中玄机，却也是雌雄难辨。当即发问道：“队长，我俩这是要去哪里？”
风潇潇摸着两撇八字假须，故作神秘地笑道：“莫兄跟着走便是，老娘……老哥我不会亏待了你的……嘿嘿……”
莫诚哑然，只得依着风潇潇的话。风潇潇便领着莫诚出门，路上遇到群英卫巡查，风潇潇连令牌都懒得拿，冲着众卫吼道：“擦亮你们的招子看看，老娘是谁……”
众卫听出了她的声音，素知这“小辣椒”行事不拘于常理，为人凶狠泼辣，在群英卫地位又极高，都不愿触这瘟神的霉头，恭恭敬敬的把二人送出了大内府的门去。
这一出来，风潇潇直觉得如倦鸟归林，龙入大海，身上说不出的轻快畅意。拉开折扇，风骚的扇将起来，大摇大摆的在街头行走着。
京都之地，本就繁华，四处张灯结彩，路人颇多，极为热闹。偶见到妙龄的姑娘，风潇潇还忍不住吹起口哨调戏玩耍，骇的路上行人纷纷避去，还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又出来祸害人了。
莫诚直觉脸上无光，心道自己怎么跟了这么一朵奇葩，不由自主的与她拉开了几分距离。待风潇潇回过头来，见莫诚隔着自己两丈远，脸上满是嫌弃之色，当即跺脚一停，对着他怒喝道：“离老娘这么远干嘛？还怕我吃了你不成？”
莫诚无奈，只得又上前去，谁知那风潇潇突然脸色一变，大大咧咧的伸手勾搭着莫诚的肩膀笑道：“给老娘过来……你我好兄弟，怎能如此生分，一起走才是……”
莫诚堂堂男儿，却被她一姑娘搂得窘态丛生，瞧着风潇潇豪气干云，意气洒脱之色，似比爷们还爷们。这时心中才道：“怪不得任仕一见到她，便如老鼠见着猫一般。岂有此理，我一真汉子，怎可弱于她来。”
莫诚狂狷傲嚣，自负不输于人，当即往风潇潇背上重重一拍，打得她往前一个趔趄，又听他道：“风兄既然好雅兴，在下陪了便是……好兄弟，一起走……”说完反手搂着她的肩膀，大步朝前，意气风发，豪迈不羁，再也不似之前那样龃龉。
风潇潇心道：“这小子果然胆大，竟敢和我勾肩搭背，传了出去，非把任仕一那群孬货惊脱了下巴不可。哼哼……看你到了那个地方，还能逞强否……”
旋即嘴角露笑，由着莫诚放肆。两人一时亲密无间，得意地哼起街边俚曲儿来，形态放浪，如一对痞兄弟般。
二人转过街口，再穿小巷，忽而又走到河畔边来，莫诚已然恢复之前洒脱，只觉的晚风阵阵，吹得人清爽凉快，心情甚好。
此刻已近亥时，天色渐晚，按理来说路上行人应寥寥无几才是。想不到此处却格外不同，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沿岸水榭楼台皆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似比主街还要热闹几分。
待走到了一处宾客云集之地，风潇潇突然顿步一停，莫诚不知其意，忽闻到一缕脂粉香气，渐渐的由淡转浓，香得人发腻。莫诚眉头一皱，正见四名轻衣薄纱，酥胸半露，杏脸桃腮的美妇人扭着柳腰走来，眉眼间春意荡漾，哪里像什么正经人家。
风潇潇这么一停，那四名美妇便将二人围住，故作亲热，媚态丛生，分别挽着二人的四条胳膊，甜酥酥的娇笑道：“二位大爷，一路走来想必是渴了，来咱们巫雨楼喝杯水酒歇歇吧。”
莫诚朝着来人方向定睛一看，眼前是一幢极为阔气的阁楼，红灯粉帐，隐隐有丝竹吟曲之声，门口处站着十来位同样打扮的美妇，不停地揽着客人往里面送。
此楼第一层屋檐正中的位置上，挂着诺大的烫金牌匾，正是“巫雨楼”三字。
莫诚虽不甚通世故，但也知此地不宜久留，又见风潇潇止步不前，嘴角似笑非笑，颇有促狭之意，便问道：“风兄……你要进去么？”
那些美妇是何等的心灵剔透，见莫诚询问起风潇潇来，便知这个子矮些的公子才是正主儿，立马又对风潇潇献起殷勤来：“大爷，咱巫雨楼的姑娘个个顶儿美，吹拨弹唱，吟诗弄曲，无一不精，只要往咱们这儿一坐，保管您无一处不销魂呐……”
风潇潇顺势搂着一位美妇，将折扇一收，挑玩起她的下巴，调笑了一阵，指着莫诚粗声道：“我这位兄弟可是个雏儿，哥哥我今天来带他开开眼界，银子嘛……本大爷有的是，不过先得让我这兄弟尽兴了再说。”
其他三名美妇眼睛一亮，纷纷环抱起莫诚的腰来，埋着头使劲儿往莫诚怀里蹭，登时媚眼如丝，诱惑地道：“姐姐们都好久没见过生雏儿了，好弟弟，先让姐姐们在你身上沾点童子福气。”话音刚落，那六只手便不断在莫诚身上乱摸起来。
莫诚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心中一乱，顿时不知所措，斜眼一瞟，但见风潇潇搂着那名妇人谈笑自若，神色从容，竟似春场老客一般。自忖：“她摆明了想要捉弄于我，让我下不来台，想挫我锐气，我岂可如她意。”继而大喝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风兄，咱就进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