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选择
骰文叹了口气，他希望艾克蕾尔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座地牢并不是没有女王的眼线，虽然女王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但是王室对于整个冬寂城的监控，是无处不在的。
就在刚刚骰文被押送进来的时候，骰文瞥到了其中有一间狱牢和其他的狱牢并不一样，确切地说，那间根本就谈不上是什么狱牢。
办公桌、忽明忽暗的小蜡烛，还有一册用羊皮纸制成的名录和羽毛笔，那其实并不是一个死囚犯应该得到的东西，羊皮纸在兵荒雪地下的冬寂城并不少见，更不用说被制定成册。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住在那间牢狱根本就不是一个囚犯，而是一个专门监视死囚犯而独立出来的房间。
骰文向艾克蕾尔问的那些问题，原本只是为了让女王打消对艾克蕾尔的疑惑，给艾克蕾尔一个生还的机会，但是不幸的是，艾克蕾尔并不知道牢狱中居然还会有专门监视死刑犯言行的特殊机构，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全都一股脑儿地告诉了骰文。
也是，艾克蕾尔作为一个骑士，她只是一个命令的执行者，牢狱这方面根本不是她能够触及到的地方。
骰文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感谢艾克蕾尔的坦诚相待，但是不得不承认，艾克蕾尔的坦诚已经奠定了她注定死亡的结局，女王对待告密者，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骰文准备将计就计，他把那封火漆信塞在了披风的下面，扔给了艾克蕾尔，火漆信骰文本不想公布，因为如果公布了火漆信，那么势必又会引起一场暴动，让现在本就摇摇欲坠的冬寂城又添加了一层隐患。
所以他把公布火漆信的权力留给了艾克蕾尔，在审判中，这封信很有可能救她一命。
但是这么一来，就等于是让艾克蕾尔背叛索菲亚女王，并且煽动冬寂城人民的负面情绪，骰文猜不透艾克蕾尔的心思，但是他还是更希望艾克蕾尔能够放下对冬寂城王室的愚忠，好好利用这封火漆信，救自己一命。
骰文没有理睬艾克蕾尔之后，狱房更加地寂静无声，依稀的，骰文能听得到水滴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
这声音就像是来自地狱回响的钟声，一声一声，加速了周围时间的流转，仿佛是死神来过这里转了一周，又匆匆地回到他的故乡。
骰文和艾克蕾尔尽管双双无言，但是这时候的他们却是心离得最近的一次，因为他们都面临着一个同样的问题——死亡。
困扰着骰文的，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比如为什么他的前师兄会出现在冬寂城，而他一直不肯现身到底是为了什么目的？还有，亚里斯特说的‘复制计划已经有了成功的案例’到底指代的是什么？还有那个和他通过话的邪灵，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说的‘军队’又是怎样的危险所至？
无数的疑问在骰文的脑袋中盘旋，但是现在他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这些问题，冰龙血的效力太强了，骰文每当想要进行思考，把一切线索都重新排列组合，心脏都会遭受一次凄冷和阵痛。
无休无止的痛苦，就是这个世界的主旋律吗？在被维京称作“世外桃源”的冬寂城尚且无法自保，大陆的其他地方必定也是凶险万分，往后的路应该怎么走，骰文没有答案。
一晃眼，三天过去了，狱房中没有任何动静，那些守卫也没有来过狱房监视或是押送他们进行审判。他们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困在了这个冰冷潮湿的栅栏格子中。
哐哐哐！
铁块敲击的声音惊醒了熟睡中的艾克蕾尔，几个卫兵打开了艾克蕾尔的狱门。
“艾克蕾尔女士，想必不用我多说，您也知道我们的来意吧。”
这些士兵毫不客气地拿出一个十分精致玲珑的小盒子，他们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黑色的小药丸。
艾克蕾尔叹了口气，这是女王已经准备好让她接受裸刑了。
“你们把药丸留下吧，我会做出抉择的。”艾克蕾尔轻轻地说道，比起原先骰文见到的那个冬寂城四骑士之一，现在的艾克蕾尔显然少了一分锐气。
“索菲亚女王的意思，是让你马上考虑清楚，所以我们只会给你三分钟的时间，三分钟之后，要么你接受这份恩赐并把药丸吃下去，要么我们拿着药丸走人，而你，则将在明日在霜风广场接受裸刑。”
卫兵说话的声音冷冷冰冰，就像一头没有感情的僵尸。
艾克蕾尔拿起药丸，犹豫再三，她下定了决心。
“咳咳……”
正想要把药丸放进口中的时候，骰文突然翻了个身，咳嗽了两声。
这是一种无言的挽留，骰文知道艾克蕾尔十之八九不会选择被当众侮辱，但是他还是对艾克蕾尔进行劝阻，他知道这么做很自私，他不想看着艾克蕾尔就这样香消玉殒。
至少……
至少这不是一个战士应该有的死法。
就算是死，也要像维京一样，在与同胞战斗的荣耀中牺牲，而不是窝囊地死在一个地牢中，永远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艾克蕾尔转头看着骰文，骰文依旧保持着熟睡的姿势。
艾克蕾尔笑了笑，她笑得很灿烂。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眼泪在她美丽的面孔中划过一道痕迹，经过尖尖的下巴，滴落在地面上。
滴答滴答。
就像是这三天来骰文在地牢中经常听到的那死亡之音，而这次，死神显然离他们更近一些。
艾克蕾尔，不要，反抗索菲亚女王啊！不要成为她的棋子！
骰文蜷缩着身体，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有些时候，答案早就已经注定，只是很多人不愿意选择去接受。
就像骰文明明知道艾克蕾尔肯定会服下那颗药丸，但是他的心里还对艾克蕾尔抱有一丝希望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