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石疙瘩
兑换点很小，不足两个平方，一个枯瘦的老者坐在一张破烂的椅子上打瞌睡。这类兑换点很多，遍布全镇，服务的对象多是些普通的路人。开设兑换点的，都是镇上的小民百姓，从中赚取微薄的手续费，养家糊口。童柯喊了一声，老者张开惺松的老眼，热情地问：“小哥，有什么需要兑换的吗？”
童柯拿出两个灵晶，道：“换成银子！”
“四品灵晶！”老者讶然，大概是很久没有遇上大主顾了。一颗四品灵晶，相当于五十两银子，两颗就是百两。
老者拿起灵晶放到油灯前端祥了一番，又抬头看了看童柯和蒙生后，问：“小哥想换多少银子？”
“一百两！”童柯在月牙镇做过几年小偷，兑换的门道，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兑换点，是他们销赃洗钱的重要途径。
“哦……”老者若有所失。本以为遇上了两只土鳖，可以狠宰一刀，没想到却是行家里手。他干咳两声，说：“我做的都是小本买卖，恐怕没有百两银子！”
“你有多少？”
“哦……”老者觉得有戏，咬了咬牙道：“九十五两！”
“九十九！”童柯说得很肯定，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
“九十七。”老者犹豫了一下，慢吞吞地说。
“不行！”童柯斩钉截铁地说。
“九十八！”说完，老者暗暗捏了把汗，老眼死死地盯着童柯。
“成交！”
老者长长地舒了口气。
就在这时，巷子里掠过一阵风。蒙生附着童柯耳边嘀咕：“有人跟踪我们！”
童柯有些紧张，可转念一想，又有些不以为然。这里是瑶崆的地盘，自己又是瑶崆的弟子，应该没有人会把主意打到他俩身上。
两人一走，老者枯瘦的脸顿时鲜活起来。二两，一笔生意就赚了二两白花花的银子！生意差的时候，一个月也赚不了这么多，好的时候也不过是二三两。他眯着老眼，抚摸着两颗亮晶晶的四品灵晶，心满意足。
突然，脖颈一凉，一把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老者大骇，下意识地抓紧灵晶。
“刚才那两个小子是什么人？”持剑的蒙面黑衣人，并没有动手抢夺灵晶。
“好汉饶命，老朽并不认识他们。看服饰，应该是瑶崆弟子。”
“废话，他们没说是做什么的吗？”蒙面人嗡里嗡气地问。
“没有，不过可以去一个地方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什么地方？”
“瑶崆接待所。”老者话刚说完，眼前一花，已不见蒙面人的身影。他伸手抹了抹脖子，赶紧收起晶石。
童柯并没有直接回接待所，而是去了菜鸟市场。百济堂找不到好东西，蒙生心里很不爽，要童柯带他继续逛。百济堂是月牙镇最负盛名的高档宝物店，这里都看不上眼，别处就更别提了。童柯抱着活马当死马医的心态，带他去了菜鸟市场。
菜鸟市场，是低级修道者最常光顾的地方，卖主也都是市井之辈。所谓菜鸟，说的就是这两层意思，买卖双方都没多少见识，愿买愿卖，能不能淘到宝，多凭运气，甚至是抓瞎。
菜鸟市场设在镇里最大的广场上。广场白天供居民游玩，夜里供小贩摆贩。夜市也不限制，谁早谁先占摊，只要向市场管理者交纳一些费用就行。
广场的外圈，都是当地的特色小吃，什么拉拉串，什么切切糕，什么嘟嘟热饮。卖主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来往的客人如织似梭，好不热闹。
内圈才是真正的菜鸟市场，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什物，有旧货，也有新料，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里卖的东西要比普通商铺便宜不少，能不能买到好东西，就靠买主的眼力了。
“哟，童小子是你呀！”二十左右的男子，尖头鼠脑，两眼滴溜溜直转。他叫淘金，曾是童柯的头，带着一帮小混混整天混迹于各个市场、商铺，伺机寻找下手的对象。
淘金的出现，勾起了童柯对过去自由自在日子的一丝怀念。那些日子，虽然过得清苦，甚至还要担惊受怕，可终究还是自己的日子。忘不了，也没法忘。他高兴地说：“淘头什么时候也改行了？”
“不改不行啊！”淘金苦笑着抬起了右手。
食指齐根没见了，映入童柯眼里的是一坨醒目的肉痂。他脱口问道：“怎么回事？”
“失手了，被逮住了，剁指头了呗！”淘金说得若无其事，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小偷是项危险的职业，一旦被人抓住，剁指头是常有的事，毒打致死也不罕见。童柯干这行当也不是一天两天，何尝不知道这个浅显的道理。囊中取物，全凭食中两指的功夫，食指被废，就等于宣告偷盗生涯结束。
“这样也好，做些买卖，再也不用过整天担惊受怕的日子了！”童柯安慰道。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有什么看得上眼的，只管开口，我按进货价给你！”
有关天材地宝的知识，自己实在有限得很，童柯转头征求蒙生的意见。
蒙生微微地摇了摇头。
这一幕落在淘金的眼里，不免有些失望。
当初淘金待自己还算厚道，童柯有些不忍，蹲下身捡起两件小东西，一只拳头大的小鼎，一把半尺长的短剑，说：“淘头，你开个价。”
“小鼎进价三两银子，短剑进价八两银子，一共十一两银子。”淘金信口开河报了价。
小鼎做工粗糙，短剑破了几处口子，都是不入眼的货色。童柯再不识货，也能掂出个好歹。他也不点破，拿出银子就要结账。
突然，蒙生开口了：“那个怎么卖？”
童柯顺着蒙生所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淘金屁股下坐着一只布口袋，口袋破了个小洞，露出了一丝金光，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难得小兄弟看上，这块美石就免费送你了，交个人情！”淘金脑子转得飞快，唯恐童柯反悔。他飞快地站起来，扒开口袋。原来是一只近两尺高的圆台状石疙瘩。
童柯瞅了又瞅，石疙瘩凹凸不平，除了有星星点点的岩金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奇独之处。岩金不是金，而是铜。这类石疙瘩很常见，有一定装饰效果，石匠师傅拿它打磨成石桌、石凳出售，本身并不值钱。蒙生看上了，童柯当然不好说什么，也不添钱，点了十一两银子给淘金。
接过银子，淘金心里暗暗乐开了花。这次发大了。小鼎是他花三百文铜钱换来的，短剑多一些，七百文，加起来成本刚好一两银子。至于石疙瘩，根本就没花钱，是前些日子从石场顺来的，一是当凳子坐，二是占摊位。
蒙生伸手摸了摸石疙瘩，对童柯说：“再给他十一两。”
“有没有搞错？”童柯惊得大跌眼镜。
“哥喜欢，你管得着！”蒙生笑了，笑得天真烂漫，笑得白痴无邪。
“一块石头，值得你这样沾沾自喜吗？”
“这你就不懂了，精美的石头会唱歌！”蒙生爱不释手。
童柯犹豫半晌，见蒙生不依不饶，只好又拿出了十一两银子。
盗亦有道，坑人有度。这下轮到淘金汗颜了，他非常坚决地拒绝。
“不行，必须收下，我蒙生从来不白拿人家的东西！”蒙生绷着脸，一脸严肃。
“败家，实在是败家！”童柯敢怒不敢言，把银子往摊前一放，扭头就走。
蒙生见状，提起袋子，把石疙瘩往肩上一扛，飞快地跟了上去。
看着两人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淘金赶紧蹲下身去，边捡银子，边啧着嘴地说：“有钱，就是任性呀！”
去接待所的路上，童柯觉得有必要跟蒙生认真谈一谈钱的问题。坐拥上百亩灵草、灵树，钱暂时不是问题，但如何花钱却是个大问题。在他看来，自己花钱买小鼎和短剑，只是为了还淘金一个人情，蒙生则不同，纯粹是瞎撒钱。
别看灵草挺贵，比起百济堂那些宝贝，根本不算什么，最便宜的也要五百斤三百年的檀芒草换一件，至于神隐披风那样的圣宝，更是天价，百万斤檀芒草都不够换。童柯粗粗算了一下，百亩的灵草全卖了，也不见得能买下神隐披风。
童柯小时候没少经历忍饥挨饿的日子，深知钱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他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摸清蒙生买石疙瘩的真实动机，要是物有所值也就罢了，要是纯粹耍酷，就得好好帮他改改臭毛病。
他说：“老大，我看你是真心喜欢这石疙瘩。”
“废话，不喜欢我会买吗？”
“附近有个采石场全是这种石头，要不我们把它买下来。”
“白痴！”蒙生剐了他一眼。
听了这话，童柯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