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失灵
老孙头根本无心欣赏美景，不停地摇头，无声地叹息。邵小哥悟通的日子，已过去半个月了，一点音讯也没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成功突破。那天的声势太过吓人，火光冲天，巨响震耳欲聋，连蒙长老这样的隐世者被都惊动了。老孙头活了七十多岁，在瑶崆山生活了七十多年，从来没有见过有谁在悟通突破时闹出过这么大的动静。即使是四师姑裴月英，当年突破丹阳期之际，也远没有达到此等声威。至于那些脉华期突破者，就更不足道了。
修为越高，突破越难，动静越大。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恐怕邵小哥凶多吉少了！”老山无精打采地说。
“呸！呸！呸！”老孙头毫无底气地争辩道：“邵小哥一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春分时节，万物生发，已过了最后一次伐木时间。伐木队的主要工作，从伐木转为选苗、栽苗。必须在清明之前，将那些砍伐过的地方，补种回去。比起伐木，选苗、栽苗要轻松许多。所谓选苗，一般都是就地取材，从树苗密集的区域，选择性地挖取几棵树苗。当然，选苗也有讲究，长势要良好，树身要透直。栽苗也有讲头，先是挖好坑，在坑底撒一层浮土，既有利于储存水分，又有利于为树苗提供营养。再是把选好的树苗连根带土放入坑中，重新掩上土踩实。最后一道，是刨去树苗周围半丈见方的杂草杂木，保证树苗有足够的阳光可吸收。
老山把锄头一扔，有气无力地说：“老孙头，你想啊，要是邵小哥成功突破了，童柯那小子是不是早就该来北脉报喜？”
“没错，童柯那小子虽然干活偷懒，但秉性不坏，对邵小哥更是敬重有加。”
“如果他悟通失败，人没事，童柯是不是也该来报个平安？”
“嗯！”老孙头的声音低得象蚊蚋。
“不是我咒邵小哥，只怕他受伤不轻，还在抢救中。”老山担心地说。
“老山说得对，我们是不是都该赶回去看看……”有人附和道。
“晚上，只怕连最后……”不知是谁丢出了一句大家最担心的话，一时间山寂人无声，谁也没有搭话。
“回去，回去！我们都回去，如果没有邵小哥，伐木队迟早要解散！”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许多人丢下手中的工具，朝孙老头和老山围了过来。
“老孙头，你说句话，大伙都听你的！”老山眼巴巴地看着老孙头。
老孙头紧皱着的眉头，忽然松了开来，动情地说：“好，不管那么多了，我们马上动身回去一趟！”
清晨的天空，澄净如洗。蒙生和童柯，带着三小沿着瑶河逆流而上，向北脉进发。持续多日的春雨，为瑶河注入了新生的活力，到处是瀑流飞逝，涛叠浪涌。沿途不断有支流汇入，小溪潺潺，清泉汩汩，溅玉飞珠，光影如幻。在翠色的群山和银色的溪河之间的广阔原野上，到处点缀着盛开的花朵，海棠娇艳，梨花胜雪，木兰芬芳。
一路上，三小惊喜连连，一会摘花细嗅，一会捉蝶戏弄，没一刻安分，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蒙生不言不语，不紧不慢地跟在三小后边掠阵。童柯表情疲倦，双眼通红，呵欠连连，心中却是无限兴奋。昨晚看帅字书看了个通宵，仍觉得意犹未尽。书中的文字并不多，通篇两万余字，一个时辰就通读了一遍。真正费时的隐藏在书页中的蜃影。
蜃影，只有在夜里才会浮现在薄如蝉翼的书页上，内容与文字匹配，非常契合。每一页的蜃影长短不同，短的百来个呼吸，长的则近半个时辰，十分详尽。蜃影的内容，全关乎军备，各种练兵技巧、练兵场面、行军布阵之道、用兵施计之法赫然跃于纸上。蜃影配有声音解说，神乎其神。
这是本真正意义上的兵书，不但对用兵打仗之道讲得深入浅出，而且对如何练兵、如何选将、御将讲解得详细入微。更难得的是，对为帅者的自身要求做了极其难得的自我剖析。读此书，如同跟作者在对话，在交流，在谈心。毫无疑问，作者一定是历史上某位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大统帅。长坡一战，扭转乾坤，奠定大统，那是怎么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长坡位于什么地方，是沧冥境、芒霄境，还是玄沧境？从稍稍懂事起，童柯一直生活在瑶崆的势力范围内，对外界的了解，也仅限于道听途说。他只知道世界很大很大，大得超乎自己的想象。
道藏三千，修道世界有沧冥、芒霄、玄沧三大境，各辖数百到上千个界域，每个界域大小不同，小则数千里，大则数万里。界与界之间，或以界山为屏，或以界河为障，自成一体。三大境之间更是如此，有难以逾越的境山和广阔无边的境海做天然屏障，彼此遥遥相隔，形成了不同的势力范围。由于交通极度不便，三大境的势力虽然互有渗透，但很少诉诸于武力，天下倒也因此落得太平。与之相反，一境之内的界与界之间，关系就要复杂得多，弱肉强食，战事不断。界山和界河，是双方重兵镇守之地，往往也是战争最残酷的地方。
童柯的地理知识和历史知识实在有限，搜肠刮肚，也找不到一个叫长坡的地方。这越发激发了他对帅字书的浓厚兴趣，对其作者滔滔如江水般的敬仰钦佩之情，对长坡之战的好奇和向往。那些蜃影，被作者以无上的手法封存在书页上。能播放蜃影的书页，质地肯定讲究，非金非玉，非帛非纸，不知是何东西制作而成。
“昨晚没有睡好？”蒙生问童柯。
“嗯！”童柯还在想着帅字书，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身上的灵气少了，害怕了吧？”
“哼，谁灵气少了，不过是看书看累了而已！”童柯想到了什么，又问：“老大，你知道长坡在哪里吗？”
“帅字书上的长坡？”蒙生问。
“对！”童柯顿时来了精神，双眼盯着蒙生的嘴巴，唯恐错过一个字。
蒙生摇了摇头，认真地道：“从来没有听过。”
蒙生的态度不象作假，童柯不免失望，怏怏不快地低下了头。长坡，应该是个十分出名的地方，以老灵魂的见识，即使知之不详，至少也能说出一二三来。能夺舍寄居的，都是越虚境的高手。越虚境，放在任何时候，都是顶阶的强者，他们的见识同样不同凡响。他居然对长坡一无所知，难道帅字书是瞎编的，长坡不过是作者臆想出来的一个地址？这个怀疑，马上给童柯自我否认了。帅字书写得那么好，绝对无法闭门造车。或许，故事发生的时间过于久远，早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或许，长坡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改了称呼，从此不为后人所知。细细想来，这两个或许，都靠不住。帅字书很新，成书的日子不会太长。
难道老大身上压根就没什么老灵魂寄居？想到这里，童柯计上心来，开口问：“知道蜃影吗？”自从昨晚看了帅字书，童柯的心智仿佛一夜间就成熟起来，不管说话，还是做事，谋定而后动。
“书中的蜃影呀，早就看完了！”蒙生对答如流，没有丝毫犹豫。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童柯不免越发失落。蒙生出生不过几天时间，即每晚挑灯夜战，也不可能看完所有的蜃影。童柯更加相信，老大是被老灵魂附体了，早在娘胎里就把帅字书翻了个遍。如此看来，长坡的谜团，只怕很难解开了。童柯心有慽慽，显得更是无精打采。
骤然，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突然觉得老灵魂对自己不薄。他抬头看着蒙生，感激地说：“老大，谢谢你把帅字书借给我。”
“谢就免了，咱们有言在先，借期一个月，多一天都不行！”
“明白啦！”童柯爽快地回答。帅之书通篇的文字，自己已记了十之八九，只要稍加巩固，便能记全了。兴趣不愧是最好的老师，他突然发现，自己简直是个记忆天才。短短两个时辰，差不多把二万多字的帅之书全部默背下来。至于蜃影，信息量实在大得惊人，看一遍恐怕都要七夜八夜。一个月，一个月时间足够他看上数遍了。童柯成竹在胸，满心欢喜。
这正是他感谢蒙生的真正原因，老大给他预留了充足的学习时间。
约摸走了百里路，刚爬完一道坡，童柯突然觉得手脚冰冷，冷汗直冒。
“失灵！”蒙生惊呼。
童柯大吃一惊，赶紧守神内视。